少年长篇连载之十一

见健生已经醒来,连城干脆生着火烧水,又跑到小卖部买了两毛钱一袋的洗头膏回来。洋炉子火起来室内暖和了,连城把毛衣衬衣一脱,只留个两条筋褂子,搞了一盆子热水大洗特洗,洗头膏的香精味充斥了满房子,让油腻的健生清醒起来,他叠起被子下炕就坐在了桌子前,机械地从书堆中抽出课本打开置于脸下。

兮兮哗哗梳洗声,一盆子热水加着香精味十足,洗下了连城的土味,四六分头比县里传统的三七分要新潮,拿着剪刀铰去长出的指甲,用剪子尖娴熟地在铰去指甲的指头缝一划,划去指头缝的藏垢纳污,想着父亲建议留下大拇指的指甲做个掐菜、解绳结的活方便。其实父亲十个手指的指甲都留的很长,长指甲就是工具,掐农作物,掐蔬菜多出的拐头,掏耳朵鼻孔,挖后背脚丫子,无所不能的指甲有着岁月积累的黑重,歇息下来的十指被坠着耷拉下去,像上架打盹的老母鸡弯曲的指甲,共性是在土里刨食。连城把指甲贴着指头铰的短的不能再短,愤怒的剪子尖在指甲嫩肉缝里划着有着痛感,痛快的感觉自己这样彻底的刮去了土气。

健生耳根子听不到脑后面兮兮嗖嗖的声音,沉静的身后气氛让他警觉地回头眊了一眼是什么状况。脑瓜子焕然一新的连城在叠放那十几个鸡蛋。“你操什么蛋,垒出一个金字塔来么?”“我说去思雯雯家吃饭空手二脚的,给拿上几个鸡蛋,再给你留下几个你好煮着吃。”健生听出了连城的难为,本来就十几个鸡蛋,全拿着也不显多,怎么再给他放呢?“不用给我放,昨天吃进去的今天还泛鸡糖屎味。”“那我就起身也,思雯雯叫我十点半到她家”,连城迟疑不定的手立马清晰准确的挽起鸡蛋袋子。

敲响门板的中指关节动作起头是慢的, 弹出是坚定的,声音比过了门内做饭声、说话声,开门的雯雯对连城说:“你真准时呀”,连城笑笑进了门,他的牙算作洁白,从小吃沙地滤出的泉水,水质软,没有像班里有的同学吃含氟量大的水,成了发*的氟斑牙,开口露牙笑他很自信,准时在十点半敲门是他掐着时间有意做到的,来的路上步子快了一点,他在大门踱步了几分钟,他知道提早到也是不合适的行为。

鸡蛋袋子轻搁在茶几上,被从厨房出来应声的雯雯妈看见了,“连城来了,你这娃娃来就好了,又多心的拿什么东西了”,“老家的鸡蛋,正月攒下的”搭话的连城脑筋卡壳不知用什么语言回答他心中的丈母娘。“咦,拿的太多了么,你爸妈吃不上了么”雯雯妈打开袋子边看边说, 句话连城这个农家子弟脆弱敏感的听成反话,第二句话听出真诚。“我正想下午出去买上些鸡蛋煮的让你们路上吃,这下省的我买了”,做体检工作的雯雯妈人情练达,一句话说的满家快乐气氛。

饭桌与茶几共用,也是坐椅子上桌子吃饭了,在农村家里过年吃碗子用了炕桌,一家人盘腿席坐围着炕桌,座次有长幼之序。今天对着小椅子连城拘谨的坐不下去,雯雯妈安排他坐在中间他怎么也不肯过去,嘴上絮叨该叔叔、姨姨坐,紧让几次他扶着门口的椅背死活不肯去那中间的位置。“我爸今天有手术,不回家吃饭,妈!咱就随便坐吧”,雯雯定夺了难以就坐的谦让情形。

人落座,饭上桌。城里也是用的炭火锅灶,前锅小后锅大,雯雯妈揭开后锅升腾起的蒸汽云雾般弥漫在厨房,雯雯姐妹像蟠桃会上的仙女出入几趟五夔碗子上了桌,雯雯弟坐在连城旁边伸出筷子去夹肉丸子,让她妈一隔,“没大没小,没礼貌,让客人先来”,被尊为客人的连城耳背有些发热,“姨姨,您先来”,“来来来,一起”雯雯妈看出这农家的孩子有着农家传统的礼仪。连城在形势所迫下终于出手夹起一块酥鸡,大家都动筷子算开席。

这顿饭是连城有生以来吃过最香的饭菜, 次正襟危坐上席面,筷子奔着碗碟去,食欲旺盛,头脑一次次的压制胃、口、手,少吃点,灰汉才饭量大,闭着嘴嚼,不敢吧唧嘴突唐漏水,手夹菜稳些、准些,每菜浅吃而止,不能憨样十足地吃。

油肉现在连城家也充足,就是做不出雯雯家这式样味道来。竭力控制着食欲的连城受到了雯雯妈、雯雯夹菜入碗的热情,吃的感觉六七分饱连城就放下碗,“姨姨你们慢慢吃,我吃饭快”。“好好吃么,后生价这么点饭量”,雯雯妈边说边到厨房端出小锅里熬炖的杂烩菜,不由分说就给连城盛满一碗,又塞给他一个小白面馍,“放开吃,不要作假,吃饱不想家。”雯雯妈直白的话语虽然揭穿了他的做作,但是胃口感激受用。启明星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着精明,头号称星般稳定天与地。小时候,农家无钟表,冬天深夜的月光让大人以为天光转亮,喊叫醒身旁熟睡的孩子起床上学,睡眼惺忪的孩子走在清冷的上学路上,头脑渐渐冻醒,纳闷不见东方的启明星,到校后等两三个小时才上课,大人把月明当做天明。

这样的星空让连城半醒的头脑想着半古半今的事,脚底步子不由自主地走的飞快。连城是在雯雯家门口接到她相跟着去车站,雯雯家人就没有出门送她,出行的学子脚步清晰地敲打着还在沉睡的县城,燕燕是她爸爸送到车站来的。早已发动着的客车突突出刺鼻未燃烧殆尽的油气味,随车售票员如驾马车的车夫一样大声吆喝着乘客尽快对号入座。三个相跟的学生鱼贯而入冰冷的车厢,虽然买到座了也要抓紧入座,尤其是前排座位,有不自重的黑皮出门人赖座。前排票是连城头一天提前把在售票口两个小时买到的,雯雯燕燕在连城开道拥护下前排就座,两姑娘一起吁气安心了。休息片刻,燕燕说她要吃晕车药,问雯雯吃不吃,雯雯说这么靠前的位置她应该不会晕车的。

班车在司乘人员的咋呼声、车下送人的呐喊声、车窗玻璃扎刮声中驶出车站,出城的几十公里路是新翻修的,铺了沥青,班车在黑暗中像深海电鳗悄然前行,温顺的行驶让赶早乘车的人们昏昏假寐,雯雯、燕燕两人肩靠肩,头抵头睡的很有状态,坐在她们身后的连城干巴巴的睁一眼闭一眼的忽闪一下时有时无的剪影,无着的心思想着燕燕的头换成他的头,肩换成他的肩该有多美呀!车程一个小时不期而至的那一段险路裂扭着车身轧轧作响,机警的老出门人瞬间转醒,手抓紧冰冷扶手,眼瞪着车灯打亮的弯弯绕,生怕此处肇事的死*拉他出去在此顶当。

司机呈半站立状撅着腮帮,夸张撑起两肘抡着大方向盘,脚底轰一脚油门后车爬上了坡,到了平路。醒了的人有了尿意,起早吃跌鸡蛋连着热汤水喝多了,“师傅师傅,急尿了急尿了”,“呲哇流星,听见了,长求点碎尿泡”司机照例说着燥话,脚松了油门,手挂入空档,让车再多滑行一会,终于在车无意前行的时候靠边驻车,他拧开司机上下的车门出溜下车先解手去了,每每到这个险路他是尿意横生。

售票员有了操作机关的机会,欢快靠近操控台权威地把气门一按,乘客车门哗啦一声打开,“唉~~都下车尿尿了,再早了不停车了,下车男前女后,车两面各尿各的”。

本来雯雯燕燕在昏昏沉沉中没有去的意思,听见再早了不停车,对了一下眼神,也一起下车,她们下车时候车门前已经有不讲究的男人唰拉拉的骚气腾腾。她们头一低绕到车后,下了路基,再往远走走,回头看不见车厢那边的臭男人,就地解决一下,出门的女人本来没敢多喝水行动是利索的,可还是有不要脸的男人说偷窥到了一片白花花。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渐亮晨光中看到川道河流冰霜惨白。

连城走的离开班车较远,不与那些一下车就倒脑子的牲口货们为伍。他进行过程中眼角瞟见旁边有熟悉的身影,正转脸仔细看一眼是延永奇,舒缓的同时高兴出声:“延永奇”,那边专心致志的延永奇扭过头来露出惊喜。两个哆嗦后急忙系了裤带的男人握了一手,握手礼算是成年的礼遇,对于同学来说是成熟的举止,当然在成熟的举止过后他们往往会擂对方一拳,以此表示关系不一般。

入了车厢的思雯雯大眼睛忽闪见了延永奇,眼眸中射出晨光般的照耀速度,“呀!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延永奇你在哪里冒出来的”,随后的燕燕也惊讶发着声。延永奇车站上车坐在后排,黑咕隆咚的没看见他们,一个班车厢遇见的老同学也有了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连城一排座的乘客,在连城的好话加着延永奇的一支烟调换到延永奇后排座位上去了,“你开始抽烟了”,“一天抽几根,父亲在出门时给了一包,说路上遇事给人递搭好说话,今天应了老话”,“延永奇,你现在独行侠啊,咋就不和同学联系呢?”思雯雯回头开始发问,“没有,没有,我不是没考到省城,来省城不方便么。”“找借口吧,汉陵十分钟发一趟西京的车,能有比这更方便的交通”燕燕也插进了锋利的话。“好吧,是我落伍了,这次到了西京熟悉了地形,我一定多骚扰你们,到时候不要嫌烦昂”。这样一人一句或两三句,或当听众,不知不觉班车就拐进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院子。

“都下车,都下车,车上不准留人,这里吃饭了,一路再不进站吃饭了昂”售票员撕扯着他贪婪的喉咙,赶着乘客都下车,暗示这顿饭你不吃就等着受饿吧。他和司机是白吃白喝的,如果他这辆车乘客买饭吃的人多,开这个黑心店的老板还会看情况再给一两包烟。不管是这长途班车,还是这“野店”,都做的等当生意。反正谁也不是天天坐这车,班车是国营的,司乘人员跑长途,走的旱码头算是见多识广,社会风气一切向钱看,他们就这掌握今天方向盘的权力,使出小人物的浑身解数,把钱往自己腰包装,半路上车的乘客,卖票所收钱款八成被两人分掉。中途这顿饭也算是吃众位乘客的,等见你出门在外小三辈的忍让心理。这在国道上开“野店”的老板,就是找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做这个等当生意,饭菜死贵,粗制滥造,味道寡淡,卫生不能见。你爱吃不吃。

四个同学相跟着进了饭馆,延永奇积极的排在老板卖饭票处,燕燕和雯雯在出菜口里往里一看,站在面案前的厨师揉鼻头的手接着揉面,泛了膈应,给连城说叫延永奇不要排队了。她俩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来,燕燕在她的提包里拿出一包枣饼子,雯雯拿出一包茶叶蛋,对走到跟前发懵的延永奇低声说:“这饭馆太脏了,咱们吃干粮垫垫,等下午到了临水再吃”,她说着递给延永奇两个茶叶蛋,燕燕的枣饼子也分发过来。连城拿着茶叶蛋心里醋意十足,这鸡蛋应该是他的,让延永奇这小子先拿到手了,他狠狠的对枣饼子咬了一口,牙齿再次开合过后,饼脆面香枣甜的味觉才一起涌到味觉感官,头脑中赞美的词还没来得及组织,延永奇在旁边大呼小叫开始了:“香,真香,分开吃各有各的香法,两个一起吃,茶叶蛋的咸香与枣饼子的甜香相互衬托越香了。”就说就吃连好话好词也吞在嘴里一起下肚子了,“你再哼哼就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了”连城急忙取笑到,手里也是开始剥茶叶蛋皮,试着和枣饼子一起吃。“延永奇你这个搭配比金圣叹说的要难试验啊,谁有燕燕家阿姨烙枣饼子的手艺,还有我妈煮茶叶蛋的配方”思雯雯小口吃着干粮还能一字一句说的清楚,连城听的一愣一愣,他不知道金圣叹说过什么试验,认真咀嚼混搭食物的延永奇加快咬肌收缩节奏,腾空嘴巴说:“我一直怀疑金圣叹给儿子说花生与豆腐干一起吃的独门口感是个暗号,让儿子在他家花生筐子与豆腐干盆子底能找到他藏的钱币”。“你这观点真新奇,看样子也是不读死书了,开始读无用书了”,谁都能看出来雯雯的调侃中有着赞许,连城醋意的再也坐不住了,出菜口旁油腻的桌子上放着几把暖水壶,他起身提了一壶水,顺手在一摞喝水浅碗上拿起四个,走到桌子前,“是喝水呢,还是和梁生宝一样找老板要一碗面汤”连城也是说出课本中的典故来,大家都领会的呵呵笑了起来,几个上学途中的大学生,真是像梁生宝买稻种途中的窘迫。

这几个祖辈都在*林县的同学,上学前没有像东头葭州人民喝面汤的习惯,上大学后接受了喝面汤,可是今天没吃“野店”的面,没好意思在窗口要面汤。俩个女生瞅了一眼稀挞挞的水碗,各自低头在包包里翻出玻璃杯,就是玻璃罐头瓶。两人瓶里装了水,“冰了,喝不成了哦”,她们用女生懂的语调眼神交流了一下,想拧开铁盖倒掉冷水,较了一把劲,燕燕把瓶递给旁边的延永奇,连城迅速在雯雯手中拿过罐头瓶,他拧了一把也没有拧开,他眼睛的余光看见延永奇“个蹦”已然拧开了。他左手把纹丝不动的罐头瓶压在大腿面上,右手聚集了后牙槽子的劲、屁股门子的劲、脚巴子的劲,“哗啦”一下也开了,躲闪不及的冰水在涤纶裤子上奔流。“呀,弄湿了么,赶快揩揩”雯雯竟然递来手绢,连城沾了沾手上的水,掂量再三把香帕还给雯雯,没有往湿处擦,站立起用手在大腿面上弹抚几下算好了。

在女生的提示下,延永奇先用一点点热水涮了一下玻璃瓶,防止一下注入热水玻璃瓶炸裂。他给瓶子倒了一半水就让两女生喊停了,“水又不收费,节省什么?”他说着就移到连城摆好的喝水碗倒水,“少倒点,等我给咱涮涮”,“既然涮上了,就给咱涮上两遍”,“哦,我看这涮三遍效果也不大,看这好像温吞水么”,“这黑心老板省碳水也不往开烧”,“是了,水不开还放了盐”燕燕这会好像从晕车的状态下缓了过来,“放盐,盐不出钱”连城有点没醒开,喝了一口热水“呀,真是丁苦实咸,连*林的*汤…水还不如”。连城在说到*林的*汤时打了腾腾,隐去了“死娃娃”这几个词。他们上学时期,正是计生队与偷生队超生藏猫猫时期,这个年代的人们观念是没生下儿子就断了后。川道河畔隐秘处尽是躲计生人员的孕妇不慎小产的胎儿,足月生产后遗弃的女婴,也许是活着的生命被起伏的水带走,也许是狠心的大人丢就丢进水里,死娃娃随波逐流到县城自来水过滤池的河堤处停滞。县城吃自来水的人在水管接到泛*的水,随口咒骂这“死娃娃水”。胃袋口袋皆饱的售票员爬上驾驶室门按开乘客门,又“嘟嘟嘟”的打了几下喇叭,“嗵”的一声窝在售票员座位上散饭去了。吃过东西的乘客陆陆续续的上车,觉得面条没煮熟的乘客骂着开店的老板,朝着驾驶员的方向骂着把他先人拉到这个黑店。司机还在车外抽烟,售票员假寐假装没听见,听见也不是他开的车,好似不是在骂他。

两个男生吃了两三颗茶叶蛋,两张饼,一碗水;两个女生吃了两个鸡蛋,一张饼,水她们就是抿了几口,冲刷一下口腔的饭渣,不敢多喝水,怕路上要解手。肚子吃进去东西,头脑就发困,相互之间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就都开始点盹,进入昏昏沉沉的状态。

长途班车的一天就是一出闹剧,每天上演类同但细节不同的剧情。班车从“野店”开出不到一个小时,那个感觉自己吃了没煮熟面条的乘客开始喊叫要下去上厕所,售票员说等在下一个车站着,乘客喊叫支持不住了,埋怨刚才饭馆面没煮熟卫生差搞的他肚疼。售票员说其他人吃了没事,就你事多,乘客这时候也不敢骂,喊叫说再不停车他快拉在裤子里了。司机不情愿松开油门,让车惯性的往前走了百米,靠边一停。车门一开,那个吃坏肚子的乘客捂着肚子弯腰溜出去了,车一停,打盹的人有醒来的,有喝水多了的也下去了。连城碰了一下延永奇,也下去走走,连城是在高中上学期间晚上喝水憋醒法落下了毛病,就是不能憋尿,有点尿意越觉越急。

两个男生车下走了一圈上来没有了睡意,开始提起话题畅谈。都是农家子弟出身,对城乡差异有着共同的看法,对城里孩子的吝啬,深有感触。说到宿舍吃东西,城里孩子能做到自己拿出个吃的就旁若无人的自己一个人开吃,连一句让话都没有。班级里有爱占便宜的,混香皂混牙膏,自己宿舍的防贼一样的把洗漱用品藏起来,他会走到其它宿舍混,实在讨厌极了。你说这些啬皮怪不怪,追女学生还挺厉害,一下子就能追上,是不把省下的大方给女女了,谁知道呢?你谈了没有?说到这个话题前面昏昏沉沉的雯雯耳朵清醒了,她听到延永奇说他没谈心就不揪了,听到连城说他没谈鼻子里气冲了一下,她从连城 次到她家就看出一种眼神来。

读了半年大学,象牙塔整体弥漫着“六十分万岁”的观念,扑克打法学会不少,大学校园的围棋热也受到了感染。与高中时期的说话对比他们只是多了一些新生活的话题,没有什么宏题大论,也没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他们上大学前发生过了“学生动乱”,残酷的现实抽掉了大学生的“犟板筋”,都像温顺的绵羊,教授也是。他们谈天谈地,就是不谈学习,学习被一句“学好数理化,不如一个好爸爸”的话给打击的没有了激情,无权无势家庭子弟说这句话醋意十足后头脑也清醒了,农村家庭肯定没有什么权势,就连城里有工作而无权的也是失势的。这种认识像一种地下水的渗透,垮掉了原先纯净的无产阶级的高傲,那种赤贫户的*治优越性不知在何时被剔骨了,户主变的软绵绵的,农村以村支书马首是瞻,机关里以一把手说了算,给村支书上一支烟,给一把手提一瓶酒,纯净被人心的“地下水”给渗透后垮掉了。对于这些他们有了一些自己的认识,心里定位是结婚时候一定要找一个城里姑娘,老丈人有工作,给自己未来的家庭搭的架子高一些。

小格局的“小九九”说的是烟火人生里的劳苦大众吧,而念个“小九九”就是农家子弟的遗传基因,他们会把“小九九”给同样是农家出身的铁哥们说说,相互探讨探讨。当然没有铁的就把心中的放在心底,比如延永奇,他有积淀在心里的东西,但他不会提出来说,是心里有“埂阵”的人。两个男生说了半路话,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话,可是大学生的话,绝不是车厢里有些大老粗大嗓门粗言乱语,半睡半醒的雯雯把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燕燕吃了晕车药睡的踏实,一路吱吱呀呀摇晃的班车在九里山隧道堵车停了下来,排队的车辆眼不见头,司机熄火。车安静下来燕燕睡不着了,她睁开双眼见雯雯在引颈瞅探,“什么情况呀?雯雯”,“堵车了,看不见头,不知要堵在什么时候”,“走到哪里了,到临水还要多长时间?”,这么具体的问题,对于同是路痴的雯雯回答起来有些困难,“到九里山隧道了,如果堵的不厉害,再有三个小时能到临水”连城急忙回答了燕燕。“唉,能在天黑前到的话,我想咱们去找吕玲玲,在她学校投宿一晚”,这个建议能省了住宿费,并且还能见到中学同学,大家都觉得很好,所以都开始盼着车能尽快通过这个咽喉要道。

两个男生坐姿前倾,两个女生回转半个身子,群聊开始了。同性聊天与异性聊天话题不一样,同性聊天会涉及到恋爱与热恋着火后的事,对事也许男同性更深入下流一些,女同性含蓄一些。三四个男女聊天就理性话多,说说彼此的学校,食堂是必须提到的,说说课余的生活,理想就不说了,他们实现了理想,再谈理想就是幻想了。这种聊天很有意思,好像提前设置了大纲,谁也不碰大纲以外的问题,都知道问答之间会不慎透露出自己的“小九九”,对潜意识昭然若揭了。

旅途有天可聊就解决了寂寞,堵车的焦虑也有所化解。班车在数次的启动与熄火中驶过了三四十米的隧道,在甩过相向车队的 一辆车后,一位大娘大声说道:“啊呀,排下一百零二个车了”,她的大声可能是给车厢里的同行人报告或者要说明她识一百多个数,结果被她身边的大爷戳了一胳肘,挖了一眼,“磨道的瞎驴,没见过世面,悄球些”。其实大爷也是 次见这么多车排队,心里默默数了半天,在隧道中单向行驶出来后忘记数的数数了,没想到让靠着车窗的老婆给数见了,依他就是数见也只会回到村头大树下讲给村子里的人,绝不会在这车里胡嚷出来,这样会让车厢里的人知道你没见过世面,小瞧你,小偷会摸捎你。

(待续)

往期回顾

少年(长篇连载之一)

少年(长篇连载之二)

少年(长篇连载之三)

少年(长篇连载之四)

少年(长篇连载之五)

少年(长篇连载之六)

少年(长篇连载之七)

少年(长篇连载之八)

少年(长篇连载之九)

少年(长篇连载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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