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艺术是人类穴居生活的那一球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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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感觉汉魏那时天寒地冻,总是上言加餐饭,总是风,总是孤儿寡母的分离,很难,是乐府诗给我的印象,还是器物、图片形色赋予的直感?难以言喻。想想啊想想啊,隋唐是明亮发皇的,宋代的午后是凉爽温清,明代又是多么的欲火中烧.....

我整理来自东汉末年的汉墓壁画拓片,又翻拍了它们。拓片及拓片的图像,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来自与石像的实际接触,从器物拓印到纸上,就像物质剥落下来的一层皮,再反射到相机传感器,光色转译为数字字符信息, ,再一次转换为光色传递到此时的屏幕。本来坚实的凹凸有致的石块,变成了满篇起泡泡的褶子,再到平滑乃至发亮的平面。

汉墓的空间,从布置来看,一方面着实是到地下「安家」来着,衣食住行,用具一应俱全,房子是柱梁式的构架,起翘,和 世一致的,到后期(乃至南朝梁代)连棺椁都是房子状的。另方面,就是仙境的入口的功能。至于石壁上的雕刻,就不仅仅是自然世界的复制,还遵循了汉代人天界在上 居下的宇宙模式,内容大多描述关于升仙前后过程,既有抽象的象征符号和图形,也有具体的形象,看那飘飘翱翔的鸟人、花枝招展的祥瑞动物,保护者们,熙熙攘攘的上路的车马,去成仙,成仙中,成仙了,宴饮、鼓乐、博弈、游戏等等等等,这些大限之外的场景很是丰富。(当然,到东汉后期,还有贤君忠臣、孝子节妇的 故事及动作的呈现,是为 伦理仪式的一种纪念。)总之,整一个是给入住进来的「*魄」的行动指南,精灵可爱,舒展浑朴的大宇宙,令人兴奋甚至赞叹。

然而这两幅图,是这样的:两人对坐在一间家宅的暖房里,什么也不做。这火盆上方是一球金丹还是两人喷出来的气息呢在汉代的寒风中升起。仙人也即保护者们在屋顶,凤与凰盘桓飞舞,侍者们挑担着酒瓮即将靠进,抱琴对、背囊对,将走进,一场宴饮即将开始......——这是一次平常的奇怪的等待的间隙。

因着这两幅图的“粗简”的空,我陷入了沈思。

与其说汉壁画形绘了一个升仙前后的世界,包裹着入驻此间的躯体,据说已分的*魄,护佑它们。不如说形成的是一个个精神之窗口。现在,我已不在意下单订做墓室的汉代人那些人的永生观念了,他们要怎样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好奇,被动的无名的甚至可能无智无识的画师石匠们,他们一家子老老少少做工的,在想什么?窃以为,那时的画师们,接受墓室订单重复做复刻着,经营碑版累代之余,心里是不是隐隐看见,永生的秘密(通道)其实在这个矩形的平面图像里呢,并不是那个穴居的空间。画什么,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正所谓「真花暂落,画树常青。」

汉墓的壁画艺术恐怕是,没有转世轮回等宗教渊源只有长生延生之愿景的中华文明里,给出的最早的也是 一次的关于永生的答案吧。——即,永恒的秘密是在这些个矩形框窗户敞开的虚空里。

到如今,依然如此,也但愿不完全如此.....无论如何,艺术才是人类穴居生活的那一球真气。

注释

一间:在中国古建里,正面每二柱之间称为“一间”。

汉代的气候:后来去考证了一下。一方面,据《汉书·五行志》所载,那时节雪寒气候非常多,「文帝四年六月,大雨雪」;「景帝中六年三月,雨雪」;「武帝元光四年四月,陨霜杀草木」;「元狩元年十二月,大雨雪,民多冻死」;「元鼎二年三月,雪,平地厚五尺」;「元鼎三年三月水冰,四月雨雪,关东十余郡人相食」;「元帝永光元年三月,陨霜杀桑;九月二日,陨霜杀稼,天下大饥」;「建昭二年十一月,齐楚地大雪,深五尺」;「建昭四年三月,雨雪,燕多死」。而现代科学纵向研究也表明(比如我国气象学家竺可桢曾作中国五千年的气候变迁图),自秦到汉魏六朝这一时期确实是长达数百年的低温时期(期间,西汉末年到东汉末、东晋初时几十年间有所回温。)

真花暂落,画树常青:出自庾信《至仁山铭》

封面及插图:东汉末年汉墓拓片

文字:陈羽人

转载自公号“阅读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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