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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眷皌
杨北*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妻子从卧室出来直奔厨房。“孩子睡了，你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吃饭吧……”杨北*本想回家洗个澡直接上床睡觉，妻子一问他才想起自己还未吃晚饭。
叮！微波炉的时间到了，妻子将饭菜端到了发着呆的杨北*面前。
“你说人为啥要吃饭，靠吃饭获取能量的效率太低了！”
“以后加班也提前吃点。”妻子又在厨房捣鼓了一会，完全没有理会杨北*的抱怨，“吃了自己把碗洗了，我先去睡了。”
杨北*匀速的扒拉着饭菜，填补胃肠的空虚，双眼无神的他却不知道如何填补心里的空虚。
第二天一早杨北*就赶到了办公室，周三领导的讲话材料，本季度单位学习的方案，还有一篇经验总结……杨北*对着工作笔记本上的一项项任务却无法在电脑上敲出一个字。
为什么自己必须坐在这里干着一复一日单调乏味却对人类毫无意义的工作……
嘟…嘟…手机打断了他的愣神，屏幕上显示电量不足9%，杨北*抓过充电线插进了桌上的插排。
人吸取能量的效率如果能赶上手机也是不错的。
“北*，别发愣呀……”科长知道最近杨北*的工作效率不高有意过来提醒，却看到他险些把自己的食指插入插空。
“要不请两天假，回去放松放松，干点自己喜欢的？”比起工作，科长更担心发生安全事故，尤其是不能在他的管辖内。
对，得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杨北* 次和科长达成一致意见。
花掉一个月的工资采买各种实验仪器，书房也妆点得越来越有实验室的样子，杨北*往自己喜欢的事上迈出了 步。
“你说你做了人生的决定，那这也是我人生的决定！”妻子在书桌改的实验台上放下了离婚协议书，带着孩子离开了他选择的生活。
杨北*也开始了他漫无目的的研究，他是理科出生，基础也还不错。他研究电鳗，研究萤火虫，研究椿橡甚至研究植物。他想找到生物和能源之间的关系。
自然他是失败的，他所能找到的一切都是别人已得出的成果。我们的肉体根本没法承载其它形式的能量，这就是杨北*得出的结论。也许硅基生命可以，但地球对于硅基生命太冷了，硼基生命更可行，但地球又太热了。实验器材已不能满足他，唯有各种似是而非的猜想还在继续。
直至有一天他收到一封信，信是大学一个教授寄给他的，杨北*总是带着各种奇怪的想法去找他，所以教授算是 了解他现状的人。
信上说国家正在做人类休眠实验，需要自愿者，但要有文化基础的，也不要病人。好好的生活，除了病人谁愿意被拿去做实验。
杨北*却答应了，理由很简单，目前的科技没法得出他想要的结论。
去之前杨北*去看了父母，父亲的阿尔兹海默症又严重了，基本已不记得他是谁了。母亲则一再强调让他注意身体。他又去看了孩子，却只敢站在远处。
实验未对外公布，所以杨北*算是彻底失踪了。
他本以为会做一个很长的梦，但感觉却好像刚闭上眼就醒了。他们一批的早有人被叫醒，实验取得了成功，时间移民也早已在有经济实力的阶层推广。
杨北*很想去看看百年之后的世界，可惜他睡得太久，运动神经受到损伤，他只能坐轮椅去他们想让他去的地方。
“这是人工智能，也可以算是广义的硅基生命。”今天，项目负责人终于决定带着他参观，“除了不能生育，可以说与人类无异”
“他们经过图灵测试了吗？”他隔着玻璃好奇的看着它，它也依在玻璃上观察着杨北*。
“图灵测试？哈哈哈，图灵测试已经过时了，如果不知道疼痛，不害怕死亡怎么能算是真正的生命，当然还有饮食，追求美食也是很重要的。”
“饮食？太浪费时间和精力，而且能量利用率太低了。”
“你说的对……”负责人没想到百年前的人会有如此的觉悟，“他们还有另一套供能方式，可以如机器人一样充电，但正如我刚才说的，他们会选择吃东西，尤其是美味的食物，而非充电。”
“是吗……”
“我们再去看看其它的。”
负责人又推着杨北*去了另一个实验室。“这里培育着硼基生命，以硼为核心的生命其实比硅为核心的生命更具有生物性。刚才我们看到的严格来说只能算人工智能，是机器人。而这里培育的则是真正意思的硼基生命，它们生活在 氢溶剂里，甚至能够繁衍。”
杨北*盯着大屏幕上那些游动的细胞，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看到了以硼为核心的生命体。
“目前它们还只能生活在实验室里，宇宙中硼元素丰度太低，硼元素和氟元素丰度足够且处于硼基生命宜居带的星球形成难度较大，所以至今未找到原生硼基生命体。”
杨北*很兴奋，虽然他抛弃家室，却看到了未来的成就。但同时他也很失望，虽然换了生命体的元素核心，但能量的利用率还是一样，离不开肉体的束缚。
在回房间的路上杨北*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想到再次得到了负责人的肯定，两天后负责人又来找到了他，说他们正在准备一个实验，想利用已经取得的人工智能技术改造人体消化系统，也就是改造人体供能方式。
杨北*知道这才是他被唤醒的目的。早在百年前他就已是一无所有，百年后他也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何况只是为身体更换几个零件，所以他很快答应了，至少他在朝着向往的目标前进。
手术早就准备好了，签下协议的当天杨北*就被推进了实验室。
不知又过了多久，杨北*再次醒来，他很清楚自己醒了，但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你醒了吗……”
“我醒了！”杨北*想喊出来，却感觉不到咽喉的振动。
“对不起，实验失败了，你的身体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能量供给，组织全部坏死了，我们只抢救下了你的大脑……”
“什么意思？我在哪？”
“你醒了吗，对不起，实验失败了，你的身体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能量供给，组织全部坏死了，我们只抢救下了你的大脑……”
没有人回答杨北*，唯有那段实验失败的通知反复在意识里播报。
如通知所说，杨北*现在只剩下一个大脑还活在容器里，而那个通知则以脑电波的形式一直对他传送着。其实那些实验人员也不能肯定那个容器里的大脑能否接受到那段信息，当然他们也对此毫无兴趣，他们正在忙于梳理实验失败的原因。 连那段播报也停了，杨北*彻底陷入了虚无的深渊。
至于那个大脑，他们只是想看看这颗剩下的大脑还能存活多久。
看不到，听不到，说不出……杨北*想起了海伦凯勒，他也希望能有三天光明。但三天又是多久？感受不到时间，感受不到空间，唯有回忆能证明他还活着。一开始他还会疲惫，会睡觉，但后来他就分不清梦境和回忆了。
即便如此，杨北*还是坚持“想”点什么，他知道如果什么都不想，他的大脑可能就真的停止运转了。
“回来了？”推开门，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明天还加班吗？”
“明天不用去了，今天加班弄完了。”杨北*也索性窝进了沙发。
“那明天带孩子去公园吧，说了好久了。”
“行，明天去公园……”
“听得见吗？”
“不是答应你了吗，明天去公园！”
“听得见吗？”
“听得见吗？”
杨北*终于意识到那不是回忆里妻子的声音，他很生气，他现在只想活在回忆里，也只能活在回忆里。
“听得见吗？”
“听得见吗？”
……
“是的……”
“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
“多久了？”
“58年了，半个多世纪，没想到你还活着。”
“我能算活着吗？”
“你的脑细胞开始死亡了，所以我们想把你的意识转移到磁盒里。”
“什么是磁盒？”
“这几年人类对大脑又有了新的研究，我们现在通过脑电波的对话就是研究成果之一。而磁盒是将你的大脑存储的信息转移到磁性空间保存的手段。”
“就是复制到硬盘？”
“嗯，是的，可以这么理解。”
“能留下我所有的记忆吗？”
“不能保证。”
“那我宁愿带着我所有的记忆死去。”
“转移后可以让你得到新的身体。”
“没有记忆，那个人还会是我吗？你们不如直接做一个机器人。”
杨北*没有再得到任何回答，他也知道自己的拒绝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他甚至连签协议的机会都没有。
似乎又睡了一觉，他多想再一次体会伸着懒腰睁开眼的感觉，但这一次他真的睁开了“眼”。这是哪里？四周漆黑而宁静。蓝色的星球，难道那是地球？
“能听见吗？”
“混蛋！我没答应你们，还我记忆！”
“你有什么忘记了吗？”
什么忘记了？杨北*的确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但如果知道忘记了什么，那还叫忘记吗？事已至此，杨北*只能放弃，“我在哪里？”
“你刚刚离开地球进入宇宙，我们将磁盒链接在太阳帆上，这就是你新的身体。”
“我要去哪？”
“随波逐流，但由于光子的反作用力，你只能朝着远离恒星光源的方向运动。”
“为什么把我放在这里？”
“为人类探索宇宙。”
多么高尚，杨北*隐隐约约还记得自己似乎为人类探寻新的能源利用模式，放弃了很重要的东西。
“我能做些什么？”
“你可以调整太阳帆的角度，去到你想去的地方，可以伸缩镜头，看清经过的每一个星球，也可以直接和控制站交流，不过随着距离的增加，延迟会越来越明显。”
“我能关掉和你们的联系吗？”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
看来我可以，杨北*很高兴自己能完全操控这个身体。
从虚空到宇宙漫游，的确让杨北*兴奋不已，他突然想起了海伦凯勒和“三天光明”，可惜他早已不记得她是谁了。他飞离了太阳系，看到新生的星系也看到了年老的红 。他看到了宜居带上初生的文明，也看到了资源枯竭却未能走向太空的消逝文明。但无尽的飞行依旧让他心生倦意。
杨北*很后悔当初关闭了同控制站的联系，不然现在至少可以分享沿途的所见，但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杨北*有意调整太阳帆，向着世界黑暗飞去，他不想动了，他只想躲在黑暗中休息，也许能够死去。
飞向黑暗，光子带来的推力越来越小，但他却感受到了另一股来自黑暗的力量。不论他如何调整也再难摆脱来自黑暗的拉力，他突然想起了一个词“黑洞”。
身体被越拉越长，至少他看到的是这样， 连看的机会也没有了，唯有黑暗。意识也逐渐模糊，迎来死亡也算不错了。
“老婆，帮我热点饭菜！”杨北*的意识里跳过了 一句话。
饿……我是谁，我在哪里……为何我饥饿难赖。
我可以吞噬一切能量，可我依旧饥饿难赖。
图自网络如侵联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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