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两万里第二部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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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五章 阿拉伯地下水道就在同一天,我把尼摩船长谈话的有关内容对贡协议和尼德·兰做了通报。我告诉他们,再过两天,我们就要到地中海了。贡协议拍手称快,但加拿大人只耸了耸肩。“有一条海底通道!”尼德·兰大叫起来,“两海水道可以沟通!谁曾听说过这等好事?”“尼德朋友,”贡协议答道,“您曾听谁说过鹦鹉螺号吗?没有!可是它却存在。因此,先别动不动就耸肩,不要借口没听说过而把送上门来的好事拒之门外。”“我们走着瞧好了!”尼德·兰反驳道,摇了摇头,“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恨不得相信有这条通道,巴不得船长说的话是真的,只希望上天真的把我们带进地中海。”当天傍晚,鹦鹉螺号浮出水面航行,在北纬二十一度三十分靠近阿拉伯海岸。我看见了吉达港,这是埃及、叙利亚、土耳其和印度一线的商贸重镇。城市建筑群清晰可见,码头上樯帆林立,历历在目,有些大船吃水较深也不得不停泊在这里。太阳低吻地平线,夕辉打照在全城白色房舍上,煞白的反光分外耀眼。城外,几间木板屋和芦苇房十分抢眼,说明这一带是贝督因人〔1〕的居住区。〔1〕贝督因人,游牧在北非和阿拉伯半岛沙漠上的阿拉伯人。吉达港在暮色中转眼即逝,鹦鹉螺号也潜回磷光清淡的海水里。第二天,2月10日,迎面开来好几艘航船。鹦鹉螺号即潜水而行;但到中午,正是测定方位时间,海域空无船迹,鹦鹉螺号又重新亮相,直至露出水位线。在尼德·兰和贡协议的陪同下,我来到平台上坐下。只见东海岸潮云湿雾缭绕,有成团物体藏头露尾,若隐若现,难以捉摸。我们身靠小艇侧舷,东拉西扯正在聊天,尼德·兰忽然伸手指着海上一个点,对我说:“您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教授先生?”“没有啊,尼德,”我回答道,“我的视力不如您,这您知道。”“仔细瞧瞧,”尼德又说,“就在那儿,右前方,与灯座差不多高!难道您没有看到一团东西好像在挪动?”“真的,”我说,我观察得很仔细,“我看到水面上有一团黑糊糊的长家伙。”“难道是第二艘鹦鹉螺号?”贡协议说。“不,”加拿大人答道,“要么我彻底弄错了,要么那就是什么海洋动物。”“红海中有鲸吗?”贡协议问。“有的,我的小伙计,”我答道,“有时也会碰到。”“一点不像鲸,”尼德·兰又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所指物体,“我和鲸,我们可是老相识了,鲸是什么样子,我是不会弄错的。”“等一等,”贡协议道,“鹦鹉螺号正朝那边开去,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分晓。”的确,这团黑乎乎的家伙离我们只有一海里了。它好像是汪洋大海中逍遥自得的一块大礁石。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我还说不上来。“啊!它走动了!它潜下去了!”尼德·兰嚷嚷道,“大闹*啦!这会是什么动物?它没有分叉尾巴,不像露脊鲸,也不像抹香鲸,它的鳍活像截断的手脚。”“要是这么说……”“好,”加拿大人又说,“瞧它躺在水上了,乳房都鼓出水面,大出风头呢!”“那是一条鳗螈,”贡协议叫了起来,“一条地地道道的鳗螈,请先生恕我冒昧。”鳗螈这个名称让我茅塞顿开,我明白,鳗螈归属于海洋动物,神话传说把它美化成美人鱼,一半女儿身,一半鱼儿身。“不,”我对贡协议说,“这一点不像鳗螈,却是一种古怪的生物,世界上已所剩无几,红海尚存几条标本。这是一条儒艮。”“海牛目,鱼形类,单子宫亚纲,哺乳动物纲,脊椎动物门。”贡协议对答如流。既然贡协议如数家珍,我也就不必多说了。尼德·兰始终盯住观察。一看到这类动物,他的眼睛就发出贪得无厌的光芒。他的手似乎做好了投鱼叉的准备。想必他是在待机而动,到时很可能跳下海去发动进攻。“哦!先生,”他对我说道,情绪激动得说话声音都在发抖,“平生还没有跟‘这家伙’厮杀过。”一语道破了鱼叉手的全部心机,就在这时,尼摩船长出现在平台上。他看见了儒艮。他理解加拿大人跃跃欲试的心态,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您只要鱼叉在手,尼德·兰,就会心急火燎手痒难当吧?”“让您说中了,先生。”“如果有朝一日您重操打鱼旧业,在您的捕鲸收获的清单上,今天又添这条鲸类新动物,岂不更加开心?”“我当然会很开心的。”“那好吧!您不妨试试身手。”“谢谢,先生,”尼德·兰回答,双眼冒着火光。“只是,”船长又说,“我希望您不要错过,这对您有好处。”“攻击儒艮有危险吗?”我问,尽管加拿大人在耸肩。“是的,有时候,”船长答道,“这动物受到攻击会掉头反击进攻者,并把捕捉它的渔船掀翻。但对兰师傅得另当别论,这种危险大可不必担心。兰师傅眼捷手稳。我之所以叮嘱他不要错过了这头儒艮,是因为这种动物一向被视为肉质精细的猎物,我知道兰师傅爱吃大块好肉的。”“啊!”加拿大人大发感慨,“这家伙居然很好吃,是不是能上豪门盛宴啊?”“没错,兰师傅。它的肉是地地道道的上等好肉,名气很响亮,在整个马来西亚地区,只有王孙公子哥们才有福享用。因此,各地兴师动众大举捕杀这种珍贵动物,其命运如同海牛一样,越来越稀少了。”“不过,船长先生,”贡协议一本正经地说,“假如这头动物恰好是世界上 一只儒艮,为科学事业考虑,放它一马难道不行吗?”“也许吧,”加拿大人答道,“但从伙食改善角度考虑, 还是去捕猎吧。”“说干就干,兰师傅。”尼摩船长回答道。说着,七名船员登上平台,他们跟往日一样,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只见其中一人手拿鱼叉和类似捕鲸人用的套索。小艇被解开锁扣,拉出了凹槽,推到了海里。六位水手各就各位,队长把舵。尼德·兰、贡协议和我,我们坐在小艇后头。“您不下来吗,船长?”我问。“不啦,先生,但我祝你们捕猎成功。”六只桨一齐用力,小艇驶离大船,迅速逼近儒艮,当时它离鹦鹉螺号有两海里远。离海兽只有几链远了,小艇放慢了行驶速度,桨叶悄悄划入平静的海水。尼德·兰手持鱼叉,走向船头,站稳了脚跟。猎鲸用的鱼叉通常系一根长绳,被击中的鲸带着鱼叉仓惶逃窜时,长绳便尽量放开。但这次鱼叉绳长不足十几庹,而且另一端只系在会漂浮的小桶上,这样就可以显示儒艮在水下的行踪。我不由站了起来,对加拿大人的对手进行了观察。这种儒艮,又名美人鱼,很像海牛。身体呈椭圆形,肥厚的尾巴拖得很长,侧鳍顶端状似手指。它与海牛不同,上颚长有两颗又长又利的尖牙,左右防卫各有用场。尼德·兰准备攻击的这头儒艮体态庞大,身长至少超过七米。只见它一动不动,好像在波浪上睡大觉,此时捕捉容易得多。小艇悄悄向海兽靠近,只有三庹距离了。船桨搁在桨位上。我半蹲着。只见尼德·兰身体稍微向后一仰,鱼叉便顺手投了出去。突然,听到一阵嘶鸣声,儒艮不知去向。死劲甩出去的鱼叉,兴许只打了个水漂。“闹*了!”加拿大人气冲冲地嚷嚷道,“我没打中!”“不,”我说,“动物受伤了,那是它流的血,不过你的武器没有扎在它身上。”“我的鱼叉!我的鱼叉!”尼德·兰喊道。水手们又开始划桨,艇长掌舵朝漂浮在海上的小桶驶去。鱼叉收了上来,小艇开始追踪海兽。海兽不时得浮出水面呼吸空气。看来它受伤并不严重,游动起来依然极快。水手们猛力划桨,小艇飞速跟踪追击。有好几次,小艇逼近海兽只有几庹远,加拿大人做好打击准备,但儒艮扎个猛子,逃之夭夭,叫人无从下手。尼德·兰本来就是急性子,这一下更是气急败坏,他用最恶*的骂人英语诅咒这只倒霉的动物。可我呢,我只是看到儒艮一再挫败我们的阴谋诡计而恼羞成怒。我们毫不松懈地紧紧追踪了一个小时,但我已开始气馁,认为要捕获海兽怕是很困难的,就在此时,海兽似乎抱定誓死报仇的决心,全然不顾追悔莫及的后果。只见儒艮掉转过身来,向小艇发动了猛攻。海兽的动作逃不出加拿大人的眼睛。“当心!”尼德·兰说。艇长用古怪的语言说了几句话,无疑是提醒水手们加强警戒。儒艮离小艇二十英尺时停了一下,突然张开大鼻孔吸了一口气,它的鼻孔不是开在吻的前端,而是在上方。然后,它躬身一跃,向我们猛扑过来。小艇未能躲过海兽的冲撞,翻了半个船身,有一两吨海水涌入船舱,必须立即把水排出,幸亏艇长机敏过人,小艇没有全面受到冲击,只是侧身挨了一顿揍,船体并没有被倾覆。只见尼德·兰一手死死抓住船头,一手用鱼叉拼命往巨兽身上乱扎,巨兽则用长牙咬住船舷,居然把小艇掀离水面,玩起狮子叼狍子的游戏。我们个个东倒西歪,你挤我,我压他,乱成一团,若不是加拿大人自始至终与猛兽奋力搏斗,最终刺中猛兽的心脏,我真不知道这次冒险行动会如何收场。我听到了一阵快牙咬钢板的吱嘎声,儒艮不知去向,鱼叉也被它带走了。不过,小桶很快浮出了水面,不一会儿,海兽的尸体仰面朝天漂了出来。小艇挨近海兽,拖着它向鹦鹉螺号划去。要把这头儒艮提上平台,必须动用大功率的滑轮吊车。儒艮重达五千公斤。加拿大人坚持要观看屠宰海兽的细节,人家就当着他的面开膛剖肚。当天晚餐,服务员还给我配送了几片儒艮肉,经过船上厨师的精心烹调,我觉得味道好极了,甚至超过小牛肉,虽然谈不上比大牛肉顺口。第二天,2月11日,鹦鹉螺号配膳室又增添了一道野味好菜。一群海燕突然光临鹦鹉螺号。这是埃及特有的尼罗河燕鸥,黑喙,红爪,白腹,灰背,灰翅膀,灰尾巴,斑点灰头,环白眼圈。我们还抓了几十只尼罗河野鸭,这可是飞禽中的上好野味,白头,白脖子,间有黑斑点。此时,鹦鹉螺号放慢了航速。简直是沿途闲逛。我发现,我们越靠近苏伊士,红海海水含盐量反而越低。下午五时许,北边穆罕默德角在望。穆罕默德角是阿拉伯半岛中部石脉的前端,位于苏伊士湾和亚喀巴湾之间。鹦鹉螺号开进了朱巴尔海峡,可通往苏伊士湾。我清楚地看见了一座高山,雄踞两个海湾之间的穆罕默德角之上。这就是神峰何烈山,即西奈山,当年摩西就是在这座圣山顶上面对面接受上帝十诫的,因此,在人们的心目中,山上总是闪耀着神灵的光环。下午六时,鹦鹉螺号途经图尔海面,时而上浮,时而下潜,图尔地处海湾深处,海水果然赤红一片,尼摩船长早就观察过这种现象。不久,夜幕降临,偶尔有几声鹈鹕或夜鸟的啼鸣打破周围的沉寂,还可以听到大浪冲击岩石的哗哗声,以及远处轮船螺旋桨拍打沉闷海水的咕噜声。八时至九时,鹦鹉螺号在海面下几米潜航。照我的计算,我们离苏伊士城应当很近了。透过大厅的观景窗,我看到石山脚跟被大船电光照得通明透亮。我仿佛觉得海峡变得越来越狭窄了。九时一刻,大船回到海面,我登上了平台。我迫不及待想穿越尼摩船长的地下水道,不由坐立不安起来,于是大口地呼吸着夜晚的清新空气。不久,在朦胧夜色中,我看见一盏灯火在前面发出苍白的光亮,由于雾气笼罩,灯光黯然失色,在离我们一海里远的地方隐约闪烁着。“一盏浮标灯,”身后有人说。我马上转过身去,原来是尼摩船长。“这是苏伊士城的浮标灯,”船长又说,“我们很快到达通道口了。”“进去不容易吧?”“是不容易啊,先生。所以,按照老习惯,我得待在驾驶室里亲自进行操纵。现在,请您下去吧,阿罗纳克斯先生,鹦鹉螺号就要潜入水下了,穿过阿拉伯通道后才能重新回到海面上来。”我跟着尼摩船长下了平台。盖板关上了,水罐装满了水,船下潜十来米深。我正准备回我的房间,尼摩船长却把我叫住。“教授先生,”他对我说,“陪我到驾驶舱去,不知尊意如何?”“我正求之不得呢,”我答道。“那就跟我来。这样,您将会看到地下和水下同时并举的航行的全部细节。”尼摩船长领着我走向中央扶梯。来到楼梯中部,尼摩船长打开一道门,沿着上层纵向通道,我们来到驾驶室,前文交代过,驾驶室就在平台的突出部里。驾驶舱每边六英尺,与密西西比河或哈得孙河上的轮船驾驶舱颇为相似。中间有一台垂直舵轮在运转。操纵杆带动齿轮,齿轮牵动传动链,传动链直通鹦鹉螺号后部机房。驾驶舱四壁安装有四个透镜舷窗,舵手可以观察四面八方的情况。驾驶舱里很暗,但我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舱内昏暗的光线,我看到了舵手,这是一个体格健壮的大汉,双手握着舵柄。驾驶舱外,位于平台另一端的舱后探照灯把海水照得通明彻亮。“现在,”尼摩船长道,“让我们找找我们的通道吧。”驾驶舱与机房之间有几条电线相连,船长可以在驾驶室内对鹦鹉螺号发号施令,决定航向并采取行动。他按下一个金属电钮,螺旋桨速度立马放慢下来。我默默地注视着一道高大的墙壁,此时,我们正沿着这道峻峭的高墙坚壁前进,那是泥沙高地坚如磐石的岸基。我们就这样贴近墙根几米处摸索着走了一小时。尼摩船长眼睛直盯着挂在驾驶舱内的罗盘,两个同心圆指示着方位。他只要稍做手势,驾驶员就随时可以修正鹦鹉螺号的航向。我坐在左舷窗边,窗外奇观异景令我目不暇接,堆积如山的珊瑚地下建筑何其壮观,还有各种各样的植形动物、海藻和甲壳动物,虾兵蟹将们把守着岩石洞穴,正张开长爪,横行霸道呢。十时十五分,尼摩船长亲自掌舵。我们面前展现出一条又宽又黑又深的长廊。鹦鹉螺号义无反顾地钻了进去。船的两侧传来非同一般的声响。原来这是由于地道倾斜,红海之水急速流灌地中海的缘故。鹦鹉螺号如离弦之箭,顺水飞舟,即使机器刹车,迫使螺旋桨倒转也无法让船放慢速度。在这条狭窄通道的洞壁上,我只看到一道道闪亮的划痕,一条条笔直的拉线,一束束火光的流迹,那是因为船高速前进过程中造成的电光照壁效果。我的心怦怦直跳,我赶紧用手捂住胸口。十时三十五分,尼摩船长松开舵轮,转身对我说:“地中海。”鹦鹉螺号激流勇进,不到二十分钟就穿越了苏伊士地峡。第二部第六章 希腊群岛·一第二天,2月12日,天刚亮,鹦鹉螺号便重新回到海面上来。我连忙登上平台。南面三海里处,培琉喜阿姆湾依稀可见。一股湍急的涌流把我们从一个海带到另一个海。但在地下水道,顺流而下轻而易举,逆流而上恐怕就比登天还难了。七时许,尼德·兰和贡协议也上来找我。这两个形影不离的伙伴倒是安然睡了一觉,对鹦鹉螺号的壮举居然毫无觉察。“好嘛,生物学家先生,”加拿大人略带讥讽的口吻问道,“哪是地中海呀?”“我们正漂在地中海海面上,尼德朋友。”“嗯!”贡协议说,“就在昨夜?……”“对,就在昨夜,只用几分钟,我们就穿越了这道不可穿越的地峡。”“我才不会相信呢,”加拿大人回答道。“您可错了,兰师傅,”我又说,“那道向南突出的浑圆低海岸,就是埃及的海岸。”“您哄别人去吧,先生,”加拿大人反驳道,他还是固执己见。“既然先生那么肯定,”贡协议劝他道,“就应该相信先生才是。”“再说了,尼德,尼摩船长还请我参观了他的地下水道呢,我当时就在他身旁,在驾驶舱里,是他亲自驾驶鹦鹉螺号通过这狭窄通道的。”“您听到了吗,尼德?”贡协议问。“您的眼睛那么厉害,”我补充道,“您可以一眼就看出来,尼德,看看塞得港伸向大海的长堤嘛。”加拿大人这才认真看了看。“果然不错,”他说,“您说得对,教授先生,您的船长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我们是在地中海上。好。那就说说我们的区区小事吧,有请了,但千万别让外人听见。”加拿大人想谈什么我清楚得很。反正,我想,既然他想谈,谈谈更好,于是我们三人坐在探照灯座旁,这里不容易被浪花溅湿。“现在,尼德,我们听您讲,”我说,“有何见教?”“我要对你们说的话很简单,”加拿大人回答道,“我们现在到了欧洲,乘尼摩船长还没有心血来潮,趁他还没有把我们带到南北极海底,趁他还没有把我们带到大洋洲之前,我请求离开鹦鹉螺号。”我承认,同加拿大人讨论这件事,我一直感到处于两难的尴尬。我不想以任何方式给同伴的自由设置障碍,同时,我怎么也舍不得离开尼摩船长。幸亏有了他,幸亏有他的这条船,我的海底研究才日臻完善,我是在借水养鱼,利用船长创造的条件来修改我那部海底研究的专著。我今后还能找到这么好的机会,让我尽情领略海洋奇观吗?不,肯定不可能!在完成环球考察之前,我决不动离开鹦鹉螺号的念头。“尼德朋友,”我说,“请您坦率回答我。您是不是在船上呆腻了?命运把您抛到尼摩船长的手里,您是不是感到很窝火。”加拿大人没有立即回答。过了片刻,他双臂抱在胸前,说:“老实说吧,我对这次海底旅行并不后悔。如果能进行到底,我当然很高兴,但要进行到底,就得有个了结。这就是我的想法。”“总会结束的,尼德。”“何地?何时?”“何地?我不知道。何时?我说不上来,不如这么说吧,等到海洋没有什么可学的时候,旅行也就结束了。在这个世界上,有起点必有终点。”“我和先生的想法差不多,”贡协议道,“很有可能,待我们跑遍了全球所有的海洋,尼摩船长就会让我们三人远走高飞。”“远走高飞!”加拿大人叫了起来,“远走高飞,您的意思是说?”“别说风就是雨,兰师傅,”我接着说,“船长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但我也不同意贡协议的看法。我们已经掌握了鹦鹉螺号的秘密,因此,我并不指望鹦鹉螺号的船长会还给我们自由,会心甘情愿让我们带着满船秘密跑遍全世界。”“那您还指望什么呢?”加拿大人问。“我希望半年后,会出现跟今天同样可以利用也应该利用的机会。”“唉唷喂!”尼德·兰感叹道,“敢问半年后,我们人在何方,生物学家先生?”“也许在这里,也许在中国。您晓得,鹦鹉螺号是潜水快艇。它穿越海洋犹如灵燕飞掠天空,犹如快车奔驰大地。鹦鹉螺号不怕出入热闹繁忙的海域。谁敢说它会不会到法国、英国或美洲海岸兜兜风呢?一旦到了那些地方,岂不同这里情况类似,照样有逃跑的机会了吗?”“阿罗纳克斯先生,”加拿大人答道,“您的论据牛头不对马嘴。您说的是将来:‘我们将在那里,我们将在这里!’可我说的是现在:‘我们现在是在这里,应当利用现在这里的条件。’”尼德·兰的逻辑咄咄逼人,我有被打翻在地的感觉。我实在找不到更加有利的论据来招架了。“先生,”尼德接着说,“我们不妨做这样的假设,如果尼摩船长就在今天给您自由。您接受吗?”“我不知道,”我答道。“如果他又说,他今天给您自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您会接受吗?”我没有回答。“那么贡协议朋友有何想法?”尼德·兰问。“贡协议朋友,”可靠的小伙子心平气和地说,“贡协议朋友无话可说。他对这样的问题毫无兴趣。他和主人一样,和伙伴尼德一样,都是单身汉,没有妻子、父母和子女在国内等着他。他为先生服务,想先生之所想,道先生之所道,可是十分遗憾,他无能为力为先生凑足多数。现场只有两个人争论,一边是先生,另一边是尼德·兰。话说完了,贡协议朋友洗耳恭听,随时准备给二位打分。”看到贡协议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我不禁微微一笑。说穿了,贡协议并没有投他的反对票,加拿大人应当高兴才对。“那么,先生,”尼德·兰说,“既然贡协议置身局外,只有我们俩来讨论了。我说过了,您也听到了。您做何回答?”显然,我必须当机立断,我讨厌闪烁其词。“尼德朋友,”我说,“我来回答。您的反调唱得有道理,在您的论据面前,我的立论站不住脚。我们不能指望尼摩船长发慈悲。他稍有戒心就不会让我们获得自由。反过来,利用 次机会逃离鹦鹉螺号也要谨慎小心。”“好,阿罗纳克斯先生,这话说得入情入理。”“只是,”我说,“要注意一点,就一点。时机必须是切实可靠的。我们的 次逃跑企图只许成功,因为万一失败了,我们就再没有任何机会了,尼摩船长是绝不会饶恕我们的。”“您说的全都对,”加拿大人回答道,“但您的提醒适用于一切逃跑计划,两年后和两天后实施没什么两样。因此,问题依然是:如果出现了有利时机,就应该紧紧抓住。”“我赞成。那么,现在,请您告诉我,尼德,您说的有利时机是什么?”“这就是说,趁一个昏黑的夜晚,鹦鹉螺号离欧洲某个海岸不远的地方。”“您试图泅水逃生?”“是的,只要我们离海岸不太远,而且我们的船必须漂在水面上。如果离岸很远,而船又在潜航,那就不行了。”“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我设法偷夺小艇。我知道如何驾驶。我们进入小艇,松开螺栓,立即浮出水面,前面驾驶舱里的驾驶员也发现不了我们逃跑。”“好吧,尼德。那就留心这样的机会吧,但千万小心,一失足终成千古恨。”“我忘不了,先生。”“那么现在,尼德,您愿意听听我对您的计划的全部想法吗?”“愿意啊,阿罗纳克斯先生。”“那好,我想——我不说我希望——我想这样的有利机会不会出现。”“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尼摩船长不会没有觉察到,我们并没有放弃重获自由的希望,因此他一定会保持警惕,尤其是在欧洲海域可以看见海岸的地方。”“我同意先生的意见,”贡协议说。“那就走着瞧,”尼德·兰答道,摇摇头,但神色很坚定。“那么现在,尼德·兰,”我补充道,“讨论到此为止吧。此事今后千万别再提了。哪天您准备好了,您就通知我们,我们就跟您走。完全拜托您了。”这次谈话就这样结束了,但带来的后果应当说极其严重。现在我可以这么说,事实似乎证实了我的预见,却令加拿大人大失所望。来到繁忙的海域,尼摩船长到底是在提防我们,还是仅仅为了躲开在地中海上来来往往的各国船只?我不得而知,但鹦鹉螺号大部分时间是在远离海岸的水下航行。即使浮出水面,也只露出驾驶舱,要不就索性潜入深海,因为在希腊群岛和小亚细亚半岛之间,两千米深处尚见不到海底。正因为如此,我未能见到卡尔帕托斯岛,它是斯波拉提群岛中的一个大岛,尼摩船长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朗诵了维吉尔〔1〕的一句诗,我才对这个岛有所了解:〔1〕维吉尔(前70—前19),古罗马诗人。代表作有史诗《伊尼特》、《农事诗》、《牧歌集》等。在卡尔帕托斯岛上住着先知他就是尼普顿之子普洛透斯〔2〕……〔2〕普洛透斯,希腊神话中变化无常的海神,负责放牧海兽,他从父亲尼普顿那儿学到预知未来的本事。第二部第六章 希腊群岛·二不错,这是海神尼普顿的老牧人普洛透斯的故居,现在叫斯卡潘托岛,位于罗得岛和克里特岛之间,我只能透过大厅的观景窗看到花岗岩岛基。第二天,2月14日,我下决心花几个小时来研究群岛的鱼类,但不知因何缘故,窗板老是关闭着。在测定鹦鹉螺号的航向时,我发现它正朝康地岛(即现在的克里特岛)开去。我登上林肯号的时候,全岛刚爆发反抗土耳其专制统治的起义。后来起义结果如何,我一无所知,尼摩船长与大陆断绝一切联系,自然也不可能告诉我相关情况。当晚,我独自同他待在大厅里,对此事件只字不提。再说,他好像心事重重,却又不肯说出来。后来,他一反常态,下令打开大厅的两道窗口,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仔细观察着海水的流动状态。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我单方面实在估摸不透。我便利用时间研究眼前游过的鱼类。在众多游鱼中,我特别注意阿菲兹虾虎鱼,亚里士多德多次提到过,俗名“海花鳅”,在尼罗河三角洲咸水中最为常见。与海花鳅为伴的是成群的半含磷光的大西洋鲷,它是鲷鱼中的佼佼者,埃及人视为神鱼,每当鲷鱼光临尼罗河时,便预示着水量充沛,丰收有望,因此,人们要举行宗教仪式隆重欢迎。我还注意到身长只有三分米的唇鱼,这是一种硬骨鱼,鳞甲透明,青灰色鱼身有红斑点,以水草为食,而且食量很大,肉质鲜美至极,备受古罗马美食家的青睐,唇鱼的内脏配以海鳝白肉、孔雀脑、红鹳舌,可以烹制宫廷 名菜,维泰利尤斯〔3〕吃得津津有味。〔3〕维泰利尤斯(15—69),古罗马皇帝。另一类海洋居民吸引着我的注意力,让我顿生怀古之情。这就是䲟鱼,他们可贴在鲨鱼的肚皮上进行沾光旅游,据古人说,如果䲟鱼贴满船底,还可能引起重心失衡或机身失灵,妨碍行船。在 的亚克兴战役〔4〕中,一条䲟鱼拖住了安东尼的战舰,让奥古斯都轻易取得胜利。列国命运居然维系于一条小鱼!我还欣赏了美丽多姿的花?鱼,属于笛鲷目,希腊人视之为神鱼,说它们能把海怪驱逐出自己经常活动的水域。顾名思义,花?里的“花”,是指色泽艳丽,富有变化,从玫瑰红到宝石红,斑斓多彩,背鳍闪闪发光,很容易辨认。海里奇珍异宝层出不穷,令我目不暇接,竟然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映入眼帘。〔4〕亚克兴战役,公元前31年古罗马屋大维(奥古斯都)与安东尼在希腊亚克兴海角发生的一次大战,奥古斯都大获全胜,从而奠定了他在罗马帝国的统治地位。大海水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原来是一个潜水员,腰带上系着皮夹子。这肯定不是被抛入海浪中的死尸。这是一个正在用手使劲划水的活人,有时他消失了,那是为了浮出水面呼吸空气,但立刻又潜回水里。我转身对着尼摩船长,声音激动地大叫道:“一个人!一个遇难的人!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他!”船长没有理我,只见他走过去靠在窗口上。那个人游了过来,脸贴在窗板上,眼睛看着我们。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尼摩船长居然对他打了个招呼。潜水员用手势回答,然后立即游向海面,再也没有出现。“别担心,”船长对我说,“这是尼古拉,马塔潘角的,外号叫佩斯。基可拉季斯群岛上知名度很高。一个大胆的潜水人。水就是他的家园,他在水中呆的时间比在陆地上还长,不停地在各个岛之间游来游去,一直游到克里特岛。”“您认识他,船长?”“为什么不,阿罗纳克斯先生?”说完话,尼摩船长便向大厅左窗附近的一个壁橱走去。挨着壁柜,我看见一只包铁皮的箱子,箱盖上有一块铜牌,鹦鹉螺号的题铭赫然可见:“动中之动”。这时候,船长竟然不顾忌我也在场,大方地打开橱柜,原来是一个保险柜,里面装着大量的金属条。这是金条。这些价值昂贵的贵重金属从何而来?船长又是从什么地方弄到这些*金的?他到底想干什么?我一句话也不说。我只顾默默看着。船长把金条一根一根从保险柜里取了出来,然后整齐地码在箱子里,装了满满的一箱子。我估计箱子里装有一千公斤以上的*金,也就是说,其价值接近五百万法郎。船长把箱子关得严严实实,在箱盖上写了地址,用的可能是现代希腊文。办停当后,尼摩船长按了一下电钮,电钮与船员值班室有电线相通。马上来了四个人,他们好不容易才把箱子推出了大厅。后来,我听到他们动用滑轮吊车把箱子放到铁梯上。此时,尼摩船长转身问我说:“您刚才说什么来着,教授先生?”“我什么也没说,船长。”“那么,先生,我祝您晚安。”说着,尼摩船长离开了大厅。我回到寝室,心里有多郁闷,人们可想而知。我想一觉解千愁,但哪里睡得着。我老想着潜水人的出现与装满*金的箱子有什么联系。不久,我感到船身在颠簸晃动,鹦鹉螺号正离开深水层浮向海面。而后,平台上有走动声。我知道,有人解开了小艇,放出了海。小艇与鹦鹉螺号船侧碰撞了一下,而后再也无声无息了。过了两小时,又响起同样的声响,同样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小艇被吊回大船,重归原位,鹦鹉螺号也重新潜入水里。就这样,价值好几百万的*金被送到指定的地点。大陆的哪个地点?尼摩船长的联系人又是谁?第二天,我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贡协议和加拿大人,说这事太离奇古怪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的两个伙伴听了更惊讶,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从哪儿弄这几百万*金?”尼德·兰问。对这个问题,我无从回答。午饭后,我便回到大厅,开始伏案工作。直到下午五时,我还在做笔记。此时——可能与我个人心态有关——我觉得浑身燥热,只好脱掉真丝外衣。简直莫名其妙,我们又不在高纬度地区,何况鹦鹉螺号已潜入水下,温度不应该升高。我看了看压力表,表明水深六十英尺,大气温度即使很高也不可能影响到这么深的海水。我继续我的工作,但温度不断上升,达到叫人忍无可忍的程度。“难道船上起火了?”我自言自语。我正准备离开大厅,尼摩船长却进来了。他走近温度计,查看了一下,转身对我说:“四十二度。”“我看到了,船长,”我答道,“只要温度稍微上升一点,我们可就承受不了啦。”“哦!教授先生,只要我们不希望升温,它就升温不了。”“这么说您可以随意调节温度?”“不行,但惹不起却躲得起呀。”“这么说热度来自外部?”“没错。我们正在沸腾的水流中穿行。”“这怎么可能?”我嚷嚷道。“您看看。”窗盖板打开了,我看到鹦鹉螺号周围海水白花花一片。一股含硫的蒸汽从水浪中翻滚,海水像锅炉一样沸腾着。我把手贴到玻璃窗上,只感到一阵滚烫,只好连忙把手抽回。“我们在什么地方?”我问。“桑托林岛附近,教授先生,”船长回答我道,“准确地说,在内阿-卡迈尼岛和帕莱阿—卡迈尼岛之间的水道上。我刚才是想让您看看海底火山爆发的奇观。”“我还以为,”我说,“这些新岛屿的形成已经结束了呢。”“在火山带,没有平静的时候,”尼摩船长说,“地下火老在这一带鼓捣着地球。据卡西奥多尔〔5〕和普林尼的论著,早在公元19年,就出现过一个新岛,叫忒伊亚圣岛,就是现在形成火山新岛的地方。后来,忒伊亚圣岛沉入波涛中,公元69年,再次抛头露面,而后再次沉沦。此后一直到现在,该岛的沉浮似乎静止了。但是,年2月3日,一个新的小岛,有人命名为乔治岛,在含硫的蒸汽烟雾中,在内阿-卡迈尼岛附近冒了出来,并于同月6日与该岛连成一片。七天后,即2月13日,又冒出了一个小岛,叫阿夫罗萨,它与内阿-卡迈尼岛之间形成了一条十米宽的水道。造岛事件发生时,我正在这一带水域活动,我有幸目睹了造岛运动的全过程。阿夫罗萨岛,圆形,直径三百英尺,高三十英尺。它是黑色玻璃熔岩夹杂着长石片形成的。 ,3月10日,一个叫雷卡的更小的小岛冒了出来,在内阿-卡迈尼岛附近,此后,这三个小岛连成一片,就形成了三合一的岛屿了。”〔5〕卡西奥多尔(约—),古代拉丁语作家。“那么,我们现在所在的水道呢?”我问。“那就是,”尼摩船长指着一张希腊地图对我说,“您看,我已经把所有的新岛都标在上面了。”“这么说,这条水道总有一天会被填平吧?”“有可能,阿罗纳克斯先生,因为,自年以来,在帕莱阿卡-迈尼的圣尼古拉港对面,已经冒出了八个熔岩小岛了。事情很明显,内阿岛和帕莱阿岛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合二为一。如果说,在太平洋,是纤毛虫在兴造陆地,那么,在这里,则是火烧熔岩担此重任。您看,先生,您看造岛工程还在海浪里进行呢。”我回到观景窗前。鹦鹉螺号停止了运动。高温叫人无法忍受。海水由白色变成了红色,那是一种铁盐侵染的结果。尽管大厅严加封闭,但依然迷漫着一股呛人的硫磺味,我看到窗外猩红的火光逼人,电光的威风顿时无地自容。我浑身大汗淋漓,气都喘不过来,快被蒸熟了。是的,千真万确,我有在蒸笼里被蒸的感觉!“沸水里不可久呆,”我对船长说。“是的,不可造次,还是小心为妙。”尼摩船长不动声色地说。船长一声令下,鹦鹉螺号立即掉转船头,远离了这座大火炉,那里头可不是逞能的所在,弄不好要自讨罪受。一刻钟后,我们露出水面呼吸上新鲜空气。这时,我还心有余悸,假如尼德·兰选择这带水域实施逃跑计划,那我们非葬身火海不可了。第二天,2月16日,我们离开了罗得岛与亚历山大港之间水深三千米的大海沟。鹦鹉螺号通过基西拉岛海面,绕过马塔潘角,告别希腊群岛扬长而去。第二部第七章 地中海四十八小时地中海,蔚蓝的海,希伯来人心目中的“大海”,希腊人眼里就是“海”,罗马人则亲切地叫“我们的海”,沿岸到处是柑橘、芦荟、仙人掌和海松,到处迷漫着爱神木的芳香,周围高山峻岭环抱,空气纯净清新,但也不断受到地火的熬煎,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水火大世界。米什莱说,正是在这个地方,在岸上,在海里,在全球最强势的一个环境里,人类再次经受了水与火的考验。地中海盆地美则美矣,但我只能匆匆一瞥,它方圆面积达两百万平方公里。尼摩船长对地中海了如指掌,但他对我滴水不漏,因为尼摩船长在鹦鹉螺号急速穿行过程中没有露过一次面。我估计,鹦鹉螺号在地中海海底航行了六百法里,用了四十八小时。2月16日我们离开希腊海域,18日太阳升起时我们已经穿过了直布罗陀海峡。我心里很清楚,尼摩船长不喜欢地中海,因为地中海四面受陆地重重包围,而尼摩船长又极力想逃避陆地。地中海的浪,地中海的风,毕竟给他带来太多的回忆,即使不是太多的悔恨。在这里,他再也不能享有汪洋大海赋予他的那种自由自在,那种独立自主,非洲海岸和欧洲海岸隔海相望,毕竟距离太近,鹦鹉螺号总有冤家路窄的感觉。正因为如此,我们的速度高达每小时二十五海里,即十二法里。不用说了,尼德·兰伤透了脑筋,不得不放弃他的逃跑计划。每秒航速高达十二至十三米的情况下,小艇是无法动用的。在这样条件下离开鹦鹉螺号,无异于从飞驰的火车上往下跳,那就太鲁莽了。更何况,我们的船只有在夜间才浮出水面以更新空气,只按罗盘和测程仪决定航向和速度。置身地中海往外看,犹如快车旅客观看眼前一闪而过的风光一样,只能看到遥远的海天,却看不清稍纵即逝的近景。不过,我和贡协议,我们却可以观赏到地中海的几种鱼类,因为它们的鳍极其强壮有力,得以跟鹦鹉螺号同步前进了一段时间。我们一直猫在大厅观景窗前观察着,并做了笔记,可以简要介绍一下地中海鱼类分布的情况。地中海鱼类品种繁多,有些我看清楚了,有的则晃眼而过,有的就根本无缘一睹,因为鹦鹉螺号航速太快,难免有漏眼之鱼。我只好即兴进行分门别类,这样更符合行船观鱼的快节奏。探照灯把海水照得通明彻亮,几条七鳃鳗逶迤游来,身长约一米,各种气候条件都能适应。几条尖吻鳐鱼,体宽五英尺,白腹,灰背有小斑点,胸鳍宽大如披肩,顺流张扬飘摇。还有一些别的鳐鱼,由于来去匆匆,来不及辨认,反正希腊人美其名曰“鹰鱼”,想必名正言顺,而现代渔民则为它们起了不少外号,什么“耗子”、“癞蛤蟆”、“蝙蝠”之类。米氏角鲨,长十二英尺,很令潜水员生畏,正在争先恐后比赛速度。海狐狸,身长八英尺,嗅觉特别敏锐,看上去像一片浅蓝色的阴影在移动。鲷属荆棘鲇鱼,有的长达十三分米,身穿银白色和天蓝色衣装,身上还绕着细纹带,鱼鳍颜色尤其深沉,眼睛深陷,眉骨若镶*金,各种气候、水温、水质都能适应,淡水、咸水从不计较,江河湖海均可安居,属于名贵鱼种,其先祖可追溯到地质时期,至今仍然保持原始的天生丽质,可做祭奠美神维纳斯的供品。还有漂亮的鲟鱼,身长九至十米,行动快捷,脊背浅蓝色,有褐色小点,鱼尾强壮有力,不时触撞玻璃窗盖板;鲟鱼状似角鲨,但力量够不上等级,各海域都可以看到;春天,它们喜欢溯江河而上,在伏尔加河、多瑙河、波河、莱茵河、卢瓦尔河、奥得河逆水远游,以鲱鱼、鲭鱼、鲑鱼和鳕鱼为食;虽是软骨纲动物,但肉质鲜嫩,可以生吃,也可以晒鱼干吃,也可以腌咸鱼吃,古代还有人为庆功而把鲟鱼送上卢古鲁斯〔1〕的餐桌。在地中海水族生物中,我观察得最为实际的鱼就是硬骨鱼第六十三属,因为当时鹦鹉螺号正接近海面。那就是金枪鲭鱼,蓝黑背脊,腹部有银甲,背部条纹会发出微弱的金光。金枪鲭鱼以喜欢跟船走而闻名,为了躲开热带骄阳的辐射,千方百计寻找阴凉的地方乘凉,鹦鹉螺号证实它们名不虚传,只见它们陪伴着鹦鹉螺号行走,正如过去它们陪同拉佩鲁兹的船队前进一样。它们同我们的船比赛速度,一连跑了好几个小时。我百看不厌,津津有味地欣赏这些快跑高手,它们的体形天生就是游泳的好料,头小,体滑,呈流线纺锤形,有的身长超过三米,胸鳍发达,尾鳍分叉。金枪鲭鱼的行进队伍与某些鸟群类似,成三角队形,速度也不相上下,致使古人说它们熟谙几何学和战略学。然而,它们却逃脱不了普罗旺斯人的追杀。过去,普罗蓬迪特〔2〕沿岸和意大利居民爱吃这种鱼,今天普罗旺斯人胃口更大,成千上万的珍贵动物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钻进了马赛人的鱼网而死于非命。〔1〕卢古鲁斯(前—前56),古罗马统帅,曾多次远征东方。〔2〕普罗蓬迪特,古海名,即现在的土耳其马尔马拉海。作为备忘,我不妨列举我或贡协议匆忙一见的地中海鱼类。如苍白的费氏电鳗,像难以捕捉的蒸汽那样飘忽而过;长蛇一般的康吉海鳗,身长三至四米,披绿、蓝、*三色盛装;无须鳕鱼,长三英尺,鱼肝味道鲜美;螩鱼,像纤细的海藻一样在水里漂游;鲂?,诗人们美其名曰“琴鱼”,水手们则叫它“哨子鱼”,吻部有两块三角形锯齿状骨板,活像老荷马使用的乐器;燕鲂?,顾名思义,游泳速度快如飞燕;红头锯鲷,背鳍有细丝;西鲱鱼,身上有黑色、灰色、褐色、蓝色、*色、绿色花点,鱼群靠发声进行联络,对清脆的铃声非常敏感;大菱鲆,色彩艳丽,有海锦鸡之称,菱形,*鳍,身上有褐斑,左上侧有大理石花纹; 是大群的绯鲻鱼,堪称海中的极乐鸟,罗马人曾花一万银币买一条小绯鲻鱼,只是为了目睹躺在桌上的活鱼死亡过程中的颜色变化,从鲜活的朱红色变成苍白的死人色,这种眼福也够残忍的。我无缘一见的鱼有花蝶斑鱼,鳞鲀,单鼻鲀、海马、海笋鱼、玻甲鱼、鳚鱼、羊鱼、隆头鱼、胡瓜鱼、飞鱼、鳀鱼、真骨鲷、泥铲鲷、颌针鱼,以及鲽形目的主要代表,如*盖鲽、叶鲽、舌鳎、比目鱼等,大西洋和地中海都产这类鱼,我之所以草草了事,只能怪鹦鹉螺号穿越这片渔产丰富的海域时速度太快,叫我目不暇接,头晕目眩。至于海洋哺乳动物,路经亚得里亚海口时,我好像见到两三头抹香鲸,都有类似背鳍的矮角状隆起;还有几条圆头海豚,这是地中海的特产,头前部有明显的浅色斑纹;几十只海豹,白肚皮,黑皮毛,身长三米,有“僧侣”之称,颇有多明尼克修士的风度。贡协议另有收获,它看到一只海龟,体宽六英尺,有三道纵向隆起。我很遗憾,没有看到这只爬行动物。但据贡协议为我做的描述,我认为应当是棱皮龟,属于珍稀品种,我只看到几只长甲卡库安海龟。至于植形动物,我有幸观赏了几眼婀娜多姿的橘*色的“山珊瑚”,只见它挂在左侧观景窗外,丝绒又细又长,不断分叉,枝外有枝,末梢镶有精美的花边,就是阿拉喀涅的对手也编织不出来〔3〕。可惜,我未能打捞到这样精美的标本,若不是16日夜晚鹦鹉螺号特意放慢了航速,地中海其他植形动物恐怕就难得一见了。事情原来是这样的。〔3〕典出希腊神话。阿拉喀涅是吕狄亚少女,善于织绣,女神们都爱到她家里欣赏她的作品,这引起雅典娜的妒忌,雅典娜便同她比赛刺绣,结果阿拉喀涅获胜。雅典娜恼羞成怒,就把阿拉喀涅变成蜘蛛。当时,我们正航行在西西里岛和突尼斯海岸之间的海域。突尼斯的邦角与意大利的墨西拿海峡之间水道极其狭窄,海底地形又陡然上升,形成了一道名副其实的海脊,高峰离海面只有十七米,而海脊两侧的水深则达一百七十米。因此,鹦鹉螺号不得不谨慎小心行驶,以免撞在这道海底栅栏上。我展开地中海地图,把这道长礁所在的位置指给贡协议看。“不过,请先生恕我冒昧,”贡协议说,“这才是连接欧洲和非洲的一道名副其实的地峡。”“不错,小伙计,”我答道,“它把利比亚海峡封住了,而且史密斯的勘察也证明,欧洲和非洲两个大陆从前是连成一片的,就在博科角和菲丽娜角之间。”“对这种说法我心悦诚服。”贡协议道。“我还要补充一点,”我又说,“直布罗陀与休达之间也存在一道类似的栅栏,在地质时期,正是这道栅栏把地中海封锁起来。”“哦!”贡协议感叹道,“有朝一日海底火山爆发,势必把这两道栅栏推出水面!”“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贡协议。”“不管怎么样,请先生允许我把话说完,假如真的发生这种现象,雷赛布先生可就光火了,他为了凿通地峡,不知遭了多少罪!”“我赞成你的看法,但我再说一遍,贡协议,这种现象是不会再发生了。地下能量越来越少了。创世之初,火山多得很,后来逐渐熄灭了,地球内部的热量正在减少,地球深层温度每一百年就有明显的下降,这对我们的星球可不是好事,因为地热就是地球的生命。”“可是,太阳……”“太阳鞭长莫及,贡协议。太阳能让僵尸恢复体温吗?”“不能,这我知道。”“那好了,我的朋友,地球总有一天会变成冷冰冰的僵尸。地球将跟月亮一样变得无法居住,荒无人烟,月亮早就把生命赖以生存的热量消耗殆尽了。”“得过好多世纪吧?”贡协议问。“再过几百万年吧,伙计。”“这么说,”贡协议答道,“我们还来得及把海底旅行进行到底,当然啦,只要尼德·兰不瞎搀和才行。”于是,贡协议心安理得,继续开始研究这道高隆的海底。鹦鹉螺号正以缓慢的航速贴近海脊摸索着前进。在火山岩构成的海底,盛开着一系列生动的花卉,其中有海绵、海参,还有透明的环口栉水母,粉红的丝状腕手加以装饰,发出淡淡的磷光;还有瓜水母,俗名海*瓜,在阳光照耀下会发出七色闪光;还有会游动的毛头星,宽一米,大红大紫的颜色可以把海水染红;美轮美奂的海乔木蔓蛇尾;长茎多花孔雀葵;各种各样可食用的海胆;灰杆、褐花盘的绿海葵,丛状触手蓬勃向上,如绽放的花瓣,似张扬的美发。贡协议对软体动物和节肢动物情有独钟,观察得颇为用心,虽然罗列分类词汇难免有些枯燥,但我可不能辜负这位好伙计的努力,别把他个人的观察结果给忽略了。在软体动物门中,贡协议罗列了大量栉形扇贝,成堆层叠的驴蹄海菊蛤,三角斧蛤,*鳍亮壳三齿龟螺,橘*无壳侧鳃贝,浅绿斑点卵形贝,腹足海兔,截尾海兔,多肉无触角螺,地中海伞形贝,名贵螺钿质海耳鲍,火焰扇贝,不等蛤(据说,法国朗格多克人爱吃不等蛤胜过牡蛎),马赛美食缀锦蛤,白白胖胖的双层帘蛤,难得一见的美洲帘蛤(北美洲海域盛产这类软体动物,在纽约销量很大),五颜六色的盖梳贝,躲在洞中的石蛏(我很喜欢它的辣味),细纹帘心蛤(贝壳顶部隆起,犹如突起的海岸),浑身长满红疙瘩的石勃卒,两端上翘、状似威尼斯轻舟贡多拉的龙骨螺,戴冠的荨麻螺,螺旋明螺,条纹头巾白斑灰色南瓜贝,活像小蛞蝓的蓑海牛,仰面爬行的龟螺,多种耳形贝(尤以椭圆壳勿忘我耳贝为贵),浅*淡褐梯螺,滨螺,海蜗牛,千里光螺,住石蛤,片螺,猫眼蛤,邦斗蛤等等。说到节肢动物,贡协议在笔记中准确地分为六纲,其中有三纲属于海洋动物,即甲壳纲、蔓足纲和环节纲。甲壳纲分九目, 目为十足目,这类动物的头和胸通常连为一体,口腔由好几对颚足组成,有四至六对胸肢或步足。按照我们的导师米尔纳·爱德华兹的分类法,贡协议把十足目分成三类:短尾类、长尾类和异尾类。这些名称虽然有点粗俗,但却准确无误,恰如其分。在短尾类里,贡协议提到的有:阿玛蒂提琴蟹,额前长有两根分叉长刺;海蝎子,不知是什么缘故,希腊人视为智慧的象征;马塞纳紧握蟹,斯皮尼曼紧握蟹,它们通常生活在深水里,也许是迷路才爬上海底高地的;还有团扇蟹,毛刺蟹,菱角蟹,癞疤馒头蟹,贡协议说,这些蟹很好消化;还有无齿冠海蟹,坚壳蟹,波纹蟹,绒毛蟹。长尾类又分五个科:鳞甲科,掘足科,螯虾科,长臂虾科和鞘虾科。他还提到几种普通的龙虾,说母龙虾的肉特别受青睐;还有熊虾和海蝉;还有近岸虾和各种食用虾。不过,他没有对螯虾科进行分类,因为地中海除了龙虾之外没有别的螯虾。 ,在异尾科中,他看到一些普通的走蟹,它们争到一只空贝壳,便躲在后头;还有前额带刺的人面蟹,寄居蟹,宝贝蟹等。贡协议的分类工作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时间有限,他未能把甲壳纲动物罗列齐全,来不及观察口足目、端足目、同足目、等足目、三叶虫目、鳃足目、介形目和切甲目等动物。为了完整地研究海洋节肢动物,他本该列举蔓足纲动物,包括剑水虱、鲺等在内,还有环节纲,他已经作了管毛目和背鳃目的分类。但是,鹦鹉螺号驶出利比亚海峡海底高地后,又潜入深水层,恢复了正常的航速,从此后,就再也看不到地中海的软体动物、节肢动物和植形动物了。我们只看到几条大鱼像影子一般一晃而过。2月16日至17日夜间,我们进入地中海第二海盆,最深处有三千米。鹦鹉螺号在螺旋桨的推动下,使用斜板技术,一下子潜入最深的水层。在地中海深水区,虽然见不到奇珍异宝,但一幕幕水下惨状却令人胆战心惊。千真万确,我们当时正穿越地中海海难最多发的区域。从阿尔及利亚海岸到普罗旺斯海岸,不知有多少船只葬身海底,不知有多少轮船不明下落!与浩浩荡荡的太平洋相比,地中海不过是一泓湖泊而已,然而,这个湖泊却喜怒无常,变幻莫测,对风帆来说,今天它可能对你千依百顺,极尽温柔体贴,让你在海天之间逍遥自得;但明天,它却有可能狂风怒吼,波浪滔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大船的钢筋铁骨打得七零八落。因此,当鹦鹉螺号快速穿越深水区时,我看到了许多长眠海底的沉船残骸,有的长满珊瑚虫,有的则只是锈迹斑斑,其中有铁锚、炮管、炮弹、铁器、螺旋桨叶片、破机器、破气缸、破锅炉,有的船壳在漂浮,有的直立,有的索性来个底朝天。这些遇难的船只,有的是因撞船而沉沦的,有的则是触礁不幸葬身海底。我看到有些沉船直挺挺地躺在海底,桅杆依然笔直挺立,帆索被海水浸泡得反而僵硬紧张起来,它们似乎正停泊港湾待命起航。鹦鹉螺号就在这片沉船之间穿行着,电光所照,一览无遗,原以为这些待命的航船正要动用旗标向自己示敬呢!其实根本不是,在这片灾难场地上,除了寂静和死亡,毫无生气可言!我发现,鹦鹉螺号越是靠近直布罗陀海峡,地中海海底沉船残骸就越集中。在这里,非洲海岸与欧洲海岸最为接近,在这狭窄的水道上,航船相撞事件时常发生。我在那儿看见不少铁制船具,不少奇形怪状的残骸,有的躺倒,有的直立,活像海里的怪兽。其中有一条船侧身破裂,烟窗歪扭着,机轮只剩下支架,船舵早已同艉柱分了家,尾部船板也都被海盐锈蚀,但一根铁链还在维系藕断丝连的残局,此情此景多么可怕!大难临头,船毁人亡知多少!多少无辜者葬身鱼腹!遇难船上有没有水手死里逃生,可以讲述这次可怕海难事件的经过?抑或海浪依然保守着海难的秘密?不知为什么,我猛然产生这样的联想,这艘沉船也许就是二十多年前失事的阿特拉斯号轮船,全船的生命财产不明下落,此后一直杳无音信!啊!如果要撰写人类的海难史,最凄惨的恐怕就是地中海了,这里骸骨成堆,连成一大片,多少财富沉沦海底,多少生命死于非命!然而,鹦鹉螺号对此却无动于衷,照样开足马力,快速穿行在沉船废墟之间。28日凌晨三时许,它出现在直布罗陀出口处。直布罗陀海峡有两股水流:一股是上顺流,早就人所共知,正是这股水流引大西洋之水入注地中海盆地;另一股是下逆流,今天用推理的方法证实了它的存在。不错,大西洋海水和江河水的流入使得地中海水量不断上涨,而地中海海水的蒸发量又不足以抵消增加的水量,那么海平面势必年年升高。然而,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人们自然而然承认有下逆流的存在,通过直布罗陀海峡,把地中海过剩的海水送回大西洋盆地。事实正是如此。鹦鹉螺号恰恰就是利用了这股逆流,迅速地通过了这道狭窄的水道。只见沉沦的赫丘利〔4〕神庙遗迹一晃而过,普林尼和阿维纽斯〔5〕言之凿凿,说神庙是和它所在的小岛一起沉沦大海的,只过了几分钟,我们就在大西洋浮出了水面。〔4〕赫丘利,罗马神话中的大英雄,即希腊神话中的赫拉克勒斯。〔5〕阿维纽斯,古拉丁诗人和地理学家。第二部第八章 维哥湾·一大西洋!二千五百万平方公里的汪洋大海,长九千海里,平均宽度二千七百海里。这么重要的海洋,古人可能除了一些迦太基〔1〕人外,几乎无人知晓!这些迦太基人实际上是古代荷兰人,他们沿着欧洲和非洲西海岸进行长途商贸跋涉。大西洋海岸弯弯曲曲,但走向却基本平衡,拥抱着幅员辽阔的水域,世界上 的河流大都注入其间,圣劳伦斯河、密西西比河、亚马孙河、拉普拉塔河、奥里诺科河、尼日尔河、塞内加尔河、易北河、卢瓦尔河以及莱茵河,给大西洋带来最文明国度和最野蛮地区的水源!沧海横流,各国船只来往穿梭,各国国旗迎风招展,两个可怕的岬角分别把守大洋的两端,那便是令航海家胆战心惊的合恩角和风暴角〔2〕!〔1〕迦太基,非洲北部奴隶制古国,曾强盛一时,在今突尼斯境内。〔2〕合恩角在南美洲的最南端,是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分界处;风暴角即现在的好望角,在非洲最南端,是大西洋和印度洋的交汇处。鹦鹉螺号以冲角劈波斩浪,航行在浩淼的大西洋上,三个半月以来,行程近一万法里,相当于绕地球一圈多〔3〕。现在,我们要去什么地方?等待我们的前途又会怎样?〔3〕1法里约合4公里。地球赤道周长 万公里。鹦鹉螺号走出直布罗陀海峡后,冲进了汪洋大海,重新浮出了水面,我们又恢复了天天上平台散步的习惯。我在尼德·兰和贡协议的陪同下,立刻登上了平台。眼前十二海里处,西班牙西南端的圣维森提角依稀可见。阵阵南风来势凶猛,大海波涛汹涌。鹦鹉螺号随着风浪颠簸不停。大浪不断袭击平台,我们躲之不及。我们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后,便不得不匆匆回到船内。我回自己的寝室。贡协议则回他的舱房,但加拿大人却忧心忡忡地跟着我。我们的船快速穿越地中海,他的逃跑计划未能实现,难免露出垂头丧气的模样。关好了房门,加拿大人便坐了下来,一声不吭地看着我。“尼德朋友,”我对他说,“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您大可不必自责。在鹦鹉螺号那样航行条件下想逃跑,那简直就是发疯!”尼德·兰一言不答,只见他紧绷着双唇,紧蹙着眉头,说明他并不死心,非拼个鱼死网破不可。“您瞧,”我接着说,“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嘛。我们正沿着葡萄牙海岸向上走。不远就是法国、英国,在那里,我们很容易找到逃脱的机会。啊!假如鹦鹉螺号离开直布罗陀海峡之后向南走,假如它把我们带到远离大陆的地方,那我就会跟您一样坐立不安的。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明白,尼摩船长并不回避文明化了的海域,我想,再过几天,您就可以有几分把握采取行动了。”尼德·兰死盯住我看, 终于开口了:“那就在今天晚上。”我霍地站了起来。我承认,我没料到会谈出这样的结果。我本想回答加拿大人,但理屈词穷。“我们说好要等待时机,”尼德·兰继续说,“时机,现在我抓到了。今天晚上,我们离开西班牙海岸只有几个海里。茫茫黑夜,大海刮风。阿罗纳克斯先生,您的话我可记着,我相信您。”由于我老不说话,加拿大人便站了起来,向我走了过来。“今晚,九点,”他说,“我已经通知了贡协议。到那时,尼摩船长已闭门谢客,或许已经上床睡觉了。不论是机械师还是其他船员都看不见我们。我和贡协议,我们上中央楼梯。您呢,阿罗纳克斯先生,您呆在图书室里,离我们只有几步远,等待我的信号好了。船桨、桅杆和船帆都装在小艇里。我还设法藏进去一些食品。我还弄到一把扳手,用来拧开小艇固定在鹦鹉螺号上的螺母。就这样,一切都准备好了。今晚见。”“海况很糟。”我说。“我知道,”加拿大人回答道,“但必须冒这个风险。自由需要付出代价。再说,小艇很牢靠,顺风跑几海里不算什么事。谁知道明天我们会不会在百里之外的大海上?但愿一切如意,十点到十一点之间,要么我们登上陆地,要么非死不可。只好让天主保佑我们了,晚上见!”加拿大人说完这话就告退了,我茫然不知所措,半天愣在那里。我原来设想,即使来了时机,我也许还有时间考虑考虑,研究研究。可我那犟伙伴不允许我深思熟虑。事已如此,我还说什么好呢?尼德·兰有一百条理由这么做。眼看就有机会了,当然要利用。我岂可言而无信,为了一己私利而牺牲同伴们的前途?明天,尼摩船长不就会把我们带到远离大陆的汪洋大海中去了吗?此时,一阵相当响亮的哨声传来,我知道水罐开始注水了,鹦鹉螺号已开始潜入大西洋水中。我一直呆在房间里。我有意躲开尼摩船长,不能让他看出我忐忑不安的情绪。多么难过的一天,我就这样熬过来了,我左右为难,进退维谷,既渴望恢复自由,却又舍不得离开鹦鹉螺号,实在不甘心让我的海底研究半途而废!难道就这样离开这片海洋,离开“我的大西洋”(因为我喜欢这样称呼它),可我还没有来得及观察它海底水层的状况,还没有揭开大西洋海底的秘密,而我在印度洋和太平洋却一一揭开了谜底!小说才读完 卷岂能就释手,美梦正酣甜岂容被打断!我思前想后,苦不堪言,来回自我折磨了好几个小时,时而眼看自己同伙伴们一起平安地登上了陆地,时而又失去理智,总希望出现意外情况,让尼德·兰的计划实现不了。我两次来到大厅。我想查看一下罗盘。我想看看,鹦鹉螺号的航向到底是接近还是远离海岸。但都不是。鹦鹉螺号始终在葡萄牙水域潜航。它一直沿着大西洋海岸北上。因此,必须下决心准备逃跑。我的行李并不重。除了笔记本,两手空空。至于尼摩船长,我扪心自问,他对我们的潜逃该作何感想?他会怎样地惶惶不安?对他会造成什么样的 ?万一潜逃计划败露或逃跑失败,船长会采取什么措施?当然,我对他毫无怨言。相反,我对他感恩不尽。他待我们情真意切,无与伦比。可我离开他,也不能说是“忘恩负义”吧。我们之间并无誓约束缚。他想把我们永远留在他身边,靠的是事物本身的力量,并不需要我们作什么承诺。然而,既然他公开声称要把我们永远囚禁在他的船上,反而证明我们逃跑的企图是无可非议的。自从参观过桑托林岛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尼摩船长。我们逃跑前万一碰上他呢?我既想见他,又怕见他。他就住在我的隔壁,我不由留心隔壁的动静,听听他是不是在走动,可是我的耳朵没有听到任何声响。隔壁房间好像空无一人。我不由问我自己,这位古怪人物会不会不在船上?自从那天夜里,小艇离开鹦鹉螺号去执行一项神秘使命之后,我对这个怪人的看法稍有改变。我想,别管他嘴上如何表白,他跟陆地似乎仍然保持着某种联系。难道他一直未曾离开过鹦鹉螺号?我经常几个星期没见他一面。这段时间他到底干什么去了?我原以为他愤世嫉俗,看破红尘,他会不会是到远处去干什么秘密勾当,而我至今却被蒙在鼓里?所有这些念头夹杂着其他想法似千头万绪在我心头胡搅蛮缠。我们的处境本来就很离奇,胡猜乱想难免不着边际。心中的郁闷忍无可忍。等待中度日如年。我的心情愈烦躁,愈发嫌时间过得太慢。我照常在房间里用晚膳,但精神过于紧张,吃得很闹心。我七时离开餐桌。只有一百二十分钟——我默默地数着——我就得与尼德·兰会合了。我更加心烦意躁。我的脉搏怦怦直跳。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希望用运动来安抚慌乱的心态。想到此次采取的鲁莽行动很可能死路一条,难免瞻前顾后,但我却可以视死如归;但再一想,如果我们的计划在离开鹦鹉螺号前就败露了,我们被抓回到尼摩船长的面前,看到船长因我的背信弃义而大发雷霆,甚至更糟糕的是,他因此备感痛心疾首,我的心反而忐忑不安起来。我想与大厅作 的告别。我穿过通道,来到这间博物馆,我曾在这里度过多少惬意而有意义的时光。我看了看满厅的财富,这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犹如终身被流放之人,在一去不复返的前夜那样恋恋不舍。这些大自然的造化神功,这些艺术杰作,多少时日以来,我置身其间,早已和我融为一体,成了我生命的精华,可我现在却要永远抛弃它们不管了。我本想通过大厅的观景窗留连注目大西洋的层层海水,可是盖板封闭得严严实实,一张铁板就把我与这片尚未摸底的大洋隔开了。我就这样恋恋不舍地走过大厅,来到装饰有隅角斜面的门旁,这扇门正对着尼摩船长的卧室。令我大吃一惊的是,门居然半开着。我不禁退了回来。如果尼摩船长在房间里,他就可能看见我。不过,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我便走了过去。房里没有人。我索性把门推开。我往里走了几步。还是那样朴素无华,好像苦行僧的住所。就在这时,墙上悬挂着的几幅铜版画映入我的眼帘,我首次来访时并没有发现。这是几幅肖像画,是一些历史伟人的画像,他们毕生忠诚于人类的一种伟大理念,其中有:柯斯丘什科〔4〕,一位在“波兰完了”的呼喊中倒下的英雄;博察里斯〔5〕,现代希腊的列奥尼达〔6〕;奥康瑙尔〔7〕,爱尔兰的保卫者;华盛顿,美利坚合众国的 ;马宁〔8〕,意大利爱国人士;林肯,倒在奴隶制顽固派的枪弹下; 是绞刑架上的约翰·布朗〔9〕,为黑人的解放而牺牲,很像是维克多·雨果用铅笔勾画的惨状。〔4〕柯斯丘什科(—),波兰将*,抗击沙俄侵略的民族解放运动 之一。〔5〕博察里斯(—),希腊独立战争初期领导人之一。〔6〕列奥尼达,古斯巴达国王(前—前)。抗击波斯入侵的民族英雄。〔7〕奥康瑙尔(—),英国宪章运动 之一,曾参加爱尔兰独立运动。〔8〕马宁(—),意大利律师,威尼斯复兴运动 。〔9〕约翰·布朗(—),美国废奴主义者,为黑人的解放英勇就义。第二部第八章 维哥湾·二这些英雄与尼摩船长难道有什么心心相印的联系?我能不能从这组肖像里最终找到船长为人处世的秘密?难道他是被压迫人民的捍卫者,被奴役民族的解放者?难道他在本世纪最近的*治和社会动乱中抛头露面过?他会不会是可歌可泣的美洲大战中的一位英雄?……突然,挂钟敲响了,八时整。钟锤击打钟铃的 响就把我从迷梦中唤醒。我胆战心惊,仿佛有一只暗藏的眼睛能看穿我内心深处的隐秘,于是我急忙退出船长的卧室。回到大厅,我的目光不由落在罗盘上。我们的航向一直向北。看了看测程仪,中等速度。再看看压力表,水深六十英尺左右。这正是实施加拿大人计划的有利时机。我回到自己的寝室。我穿戴得暖暖和和的,海靴、水獭帽和海豹皮里子的真丝外套,一应齐全。我准备就绪。我等着。船上一片寂静,只听到螺旋桨低沉的咕噜声。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有没有什么人突然大喊大叫,告诉我尼德·兰的逃跑计划已被发现了吧?我担心得要命。我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但我办不到。差几分就九点了,我把耳朵贴近船长的房门。无声无息。我离开寝室,又回到大厅里。大厅光线黯淡,但空无一人。我打开通往图书室的门,一样光线不足,更显冷冷清清。我走过去,站在门边,对着中央楼梯,等待尼德·兰的信号。正在此时,螺旋桨的咕噜声明显减弱,而后索性停止了。鹦鹉螺号为什么出现一反常态的变化?这次停机对尼德·兰实施计划是有利还是有碍?我很难说清楚。我的心怦怦直跳,搅乱了四周的沉寂。突然,我觉察到一阵轻微的震动。我明白了,鹦鹉螺号刚才在海底停泊了。我更加惶惶不安。加拿大人没有向我发信号。我想去找尼德·兰,劝他推迟他的行动计划。我感到,我们的航行有悖常规……此时,大厅门开了,尼摩船长出现了。他见到我,不作任何寒暄,一见如故地说:“啊!教授先生,我正找您呢。您晓得你们的西班牙历史吧?”即使精通本国历史,但在我当时的处境下,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恐怕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到底怎么啦?”尼摩船长又说,“您听见我的问题了吗?您晓得西班牙历史吗?”“知之甚少。”我答道。“学者们都如此,”尼摩船长说,“他们并不懂得。”后来,他又补充说:“那好,请坐下,我来给您讲一段历史轶闻吧。”船长躺倒在长沙发上,我万般无奈,只好背着光坐在他身旁。“教授先生,”他对我说道,“好好听着。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段历史会让您感兴趣的,因为它会回答一个您也许至今悬而未决的问题。”“我洗耳恭听,船长,”我说,我不知道言者究竟意欲何为,我寻思会不会与我们的逃跑计划有关。“教授先生,”尼摩船长又说,“如果您同意,我们就从年说起。您不会不知道,在那个时代,你们的国王路易十四,他以为只要专制君主打一个手势,比利牛斯山脉就会缩回地下去,于是就把王孙安儒公爵强加在西班牙人头上。这位亲王号称菲利普五世,其统治危机四起,在国外遇到了强大对手的麻烦。“实际上,此前一年,荷兰、奥地利和英国王室在海牙早已签订了一项同盟条约,目的就是要摘掉菲利普五世在西班牙的*,改戴到奥地利一位大公的头上,同盟国迫不及待,提前封这位大公为查理三世。“西班牙不得不抵制这个联盟。但西班牙陆、海*形同虚设。不过,西班牙并不缺乏金钱,只要满载美洲金银财宝的帆船源源不断地进入港口就行。哦,年底,西班牙正等待一支满载而归的船队,法国派出一支拥有二十三艘船只的舰队为其护航,舰队由德·夏多·雷诺海*上将指挥,因为同盟国的*舰当时正在大西洋这带海域游弋。“船队本应开往加的斯港,但雷诺上将得知英国舰队正在这一带巡航,便决定在法国的一个港口靠岸。“西班牙船队的船长们一致反对这个决定。他们要求法*护航到一个西班牙港口,即使不能去加的斯港,到维哥湾也行。维哥湾位于西班牙西北部海岸,当时那里尚未被封锁。“雷诺上将屈从了船长们的要求,船队开进了维哥湾。“糟糕的是,维哥湾是一个敞开的锚地,根本无法防守。因此,必须抢在盟国舰队到来之前把货物卸完,若不是突然发生了争权夺利的可悲问题,卸货应该是来得及的。”“您搞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了吗?”尼摩船长问我。“一清二楚,”我说,但我仍然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给我上这堂历史课。“我接着说下去。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加的斯港的商人历来享有一种特权,根据这一特权,凡来自西印度群岛的一切商品均应由他们接货。而把船队的金条卸在维哥港,这就侵犯了他们的权力。他们便到马德里告状,并从软弱的菲利普五世那里得到指令,要求船队暂停维哥湾,封存货物,等到敌舰远离后再说。“然而,正当西班牙做出这项决定时,英国舰队已于年10月22日抵达维哥湾。雷诺上将尽管处于劣势,还是英勇作战,但当他眼看一船船满载的财富就要落入敌人之手时,便索性烧毁、破坏商船队,大量金银财宝就这样随沉船堕入海底。”尼摩船长刹住了话题。老实说,我仍然看不出这段故事有什么地方让我感兴趣。“那又怎么样?”我问他道。“是这样的,阿罗纳克斯先生,”尼摩船长回答我说,“我们现在就在这个维哥湾里,能不能揭开个中奥秘全仰仗您了。”船长起身并请我跟他走。我定了定神。我服从了。大厅很暗,但透过玻璃窗,可看见海水闪闪发亮。我留神观看。在鹦鹉螺号周围,在半海里范围之内,海水仿佛泡在电光之中。海底沙土清晰而明亮。几个船员身着潜水服,正忙着在黑糊糊的沉船残骸之间,清理一些行将腐朽的木桶和已经开裂的木箱。只见从破桶和破箱里散落出一大堆金条和银锭,还有数不清的钱币和珠宝,摊满了沙地。后来,船员们扛着贵重的战利品回到鹦鹉螺号,才卸下包袱,就又回去打捞取之不尽的金银财富。我闹明白了。这里就是年10月22日那场海战的战场。也就是在这里,为西班牙*府运送金银财宝的船队全部沉没。也是在这里,尼摩船长按照自己的需要,把数以百万计的金银财宝装上鹦鹉螺号。美洲为了他,只为他一个人,奉献出贵金属。这些财宝原来是从印加〔10〕人那里,从费尔南·科尔特斯〔11〕手下败将那里抢夺来,他居然成了这些财宝的直接继承人,而且是 的继承人!〔10〕印加,一译印卡,即印加帝国,南美洲西南部古国名。其君主称“印加”,国民为印加人。年,印加帝国被西班牙殖民者消灭。〔11〕费尔南·科尔特斯,侵略墨西哥的西班牙殖民者。“您可曾知道,教授先生,”船长笑问我说,“海里深藏如此多的财富?”“我只知道,”我答道,“有人估计过,海水中有两百万吨悬浮状态的银。”“也许吧,但要提炼这些银,费用比利润高。可这里,正好相反,我只需要把别人丢失的东西拣起来,不仅在维哥湾如此,在成千上万海难发生地也都如此,我的海底地图都一一加了标记。现在,您是不是明白了,我可是亿万富翁?”“我明白了,船长。不过,请恕我对您直说,仅就开发维哥湾而言,您的打捞工程比一家与您竞争的公司只是捷足先登一步而已。”“哪家公司?”“有家公司得到西班牙*府的特许,正要寻找这批沉船。股东们对这笔巨大的利润趋之若鹜,因为有人估计过,沉船财富高达五个亿。”“五个亿!”船长回答我道。“原来有五亿,可现在就没那么多了。”“的确,”我说。“因此,对股东们好言提个醒,也许堪称善举。不过,谁知道好心会不会受到欢迎呢。因为在通常情况下,*棍们悔恨最厉害的,并非心疼输了多少钱,而是疯狂期望值的破灭。总而言之,我倒不是为*徒们鸣冤叫屈,而是为成千上万苦难的人们感到难过,如果这么多的财富能让他们合理地沾点光,他们也许从中受益,可现在对他们来说毫无好处。”我何苦发这么一通牢骚呢,因为我感觉到了,尼摩船长很可能受到了 。“毫无好处!”尼摩船长愤愤不平地答道。“难道您以为,先生,这些财富就此泡汤了,是我把财富拣走拉倒了?照您那么说,我辛辛苦苦打捞这些财宝只是为了我自己?谁告诉您我没有好好加以利用?难道您以为,我不知道地球上还有受苦人,还有被压迫民族,还有需要救济的穷人,还有准备报仇的受害者吗?难道您不理解?……”尼摩船长收住了话题,也许他后悔说得太多了。但我猜对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他被迫到海底来寻找独立自主,说到底他首先依然是一个人!他的心仍然在为人类的苦难而怦跳不休,他乐善好施,扶困济贫,不仅惠及个人,也资助被奴役的种族!此时鹦鹉螺号正航行在起义中的克里特岛海域,我终于明白了,尼摩船长把千百万资财到底送给了谁!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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