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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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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条美人鱼，我现在生病了，需要大海里的珍珠治病，如果你要救我，就给我买杯珍珠奶茶吧！”

——恋糖咖啡厅

全文字数：字左右

阅读时间：15min左右

“我是一条美人鱼，我现在生病了，需要大海里的珍珠治病，如果你要救我，就给我买杯珍珠奶茶吧！”

“？我请你跳海，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肖琴的手机莫名其妙收到了上面那条消息，这时她正赶着时间去小孩家里做家教，没时间理这种无厘头的恶作剧，卡在公交拥挤的人潮里回复了一句请你跳海。

就是嘛，美人鱼就该有美人鱼的样子，生病回海里不就好了，学人喝什么珍珠奶茶？再说了，这世上哪会有真的美人鱼——它只存在于童话里罢了。

公交很快到站，肖琴把手机塞回裤兜里跳下车，撩了一把刚到脖子的短发。

这个天气太热了，又在车上被挤了一身汗，好在很快就能吹到空调了，家教的小孩今年升高一，语数英物化生都要补，她每天都要待一整个上午。

今天已经这么热了，希望中午回家的时候可以凉快一点， 下个雨。

肖琴今年刚刚高考完，不出意外会被录到X大，离家不远，都是沿海城市， 志愿专业是海洋生物学，而她父母也是本地海洋研究所的在职人员。

单从这一点上说，她从小就看过了无数的海洋生物化石和展览，从来没听说过有真的所谓美人鱼存在。即使有，也该是儒艮一类的生物罢了。

中午十一点五十，窗外还是艳阳高照，肖琴口干舌燥地给小孩讲完 一道力学分析题，和这家人道别后推门出去坐电梯。

几个穿*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正抬着一块破广告牌往电梯外搬，肖琴见状朝后退了几步，随意瞥了一眼那块广告牌。

它从中段被折断，贴在上面的海报撕扯成可怜的两片，在电梯门合上前的缝隙里，她看见了一排蓝色的字样：“ 海洋生物发现……人鱼……”

电梯间轻微失重的感觉让肖琴有些不适，而白色的灯光竟然也随着不安分起来，它开始闪烁，然后噼啪一声断了电。

好在想象中的电梯失事事件并没有发生，灯灭了几秒钟以后，电梯门就打开了。

刚才在楼上还风和日丽的，没想到只是讲一道题和下个电梯的功夫，外面已经狂风大作了。

肖琴看着一楼门口被吹倒在地的盆栽和其他物品，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块广告牌会被搬上去了，看来就是被风吹的。

除了风，雨的势头也不小，肖琴向门外走了没几步，T恤和牛仔裤就湿透了。

不会吧，这么巧的吗，我早上随口说了一句希望 下个雨，现在就真的下雨了？这也太突然了吧！肖琴费力地在风里撑伞，顺带吐槽自己的预言能力。

朝公交站的路是逆风，平常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现在倒是走得很艰难，肖琴感觉伞都快被吹翻了，才堪堪走到了站台底下。

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的缘故，站台底下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她和一个穿海蓝色裙子的小姑娘，黑亮的直发披在脑后垂至腰际。

小姑娘背着手在研究公交站牌上的站点，没有撑伞，肖琴便往左挪了几步把伞遮到她头顶，试探着问她：“你没有带伞吗？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小姑娘听见甩着头发转过身来，一双澄澈的红色眼睛盯着肖琴，咧开嘴冲她露出一个尖尖的虎牙笑：“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

肖琴先是因为她的瞳色吃了一惊，然后想想可能是戴了美瞳，正好她那一班公交来了，于是胡乱把伞收起来往小姑娘手里一塞就要上车，还嘀咕了一句：“要是雨快点停就好了……”

不曾想小姑娘也跟着她上了车，还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你希望雨停吗？”

肖琴盯着小姑娘手里的伞点头：“如果小一点还好，下成这样就太大了，还是快停吧。”

小姑娘把伞扣起来还给肖琴，笑眯了眼睛问她：“如果我能让雨停，你可以请我喝珍珠奶茶吗？”

半个小时后，肖琴在家门口的奶茶店里付过了一杯珍珠奶茶的钱，在外面撑着伞遮太阳，并看着那个咬着奶茶吸管的小姑娘怀疑人生——难道我遇到了一条真的美人鱼？

但是现在她又有一双健全的腿，说一条好像也不太对，那就一位？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美人鱼，还正好被我遇见了？

接受了十八年社会主义唯物价值观教育的理科生肖琴其实不是很能接受，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接受也得接受。

半个小时前肖琴答应了买一杯珍珠奶茶给小姑娘，然后她就欢欢喜喜地拿出了一枚白色的海螺，对着它说了一会话，外面的天色果然就缓和下来了，云层掩住的光芒重新蒸腾起来。

“你真的是美人鱼？”肖琴快走几步追上小姑娘。

“真的呀，我骗你干什么？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我能控制风雨呢。”小姑娘亮晶晶的红眼睛看着她，手里紧紧捧着奶茶杯。

“那……”肖琴不想剖现实给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听，可毋庸置疑，她是一条美人鱼的消息在社会上太有价值了。观赏价值、商业价值，还有……研究价值。

人类千百年来总致力于探索未知的自然，越神秘越有价值，上至星空宇宙，下至深海地底，由此衍生了无数利益渠道，也发现了太多有价值的东西，再由它们去创造新的价值。

而美人鱼，这个穿梭千年记载仍然神秘的物种，毫无疑问拥有巨大的价值。

肖琴突然有些心慌，她不想把小姑娘带回家了，家里有那么多海洋生物标本，既然她是美人鱼，那她会不会害怕？更何况，父母的研究课题——

她手边的电话响起来，肖琴匆忙下不小心按成了免提。

“喂？”

“小琴，这周我和你爸爸不回来了哈，这边临时有个课题研讨会要开，我们要多待几天。”

“好，那你们注意安全。”

他们的研究课题正好与海洋生物有关，在这个领域里，没有人会没想过美人鱼的存在。

一旦小姑娘的真正身份被发现，那她的安全根本得不到保障，还很可能因此送命！

想到这里，肖琴立马一把将小姑娘拉了过来，低头附在她耳边说：“如果你真是美人鱼的话，就不要再告诉其他任何人这件事！”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为，为什么呀？”

肖琴摸摸她的头发，拉起她的手开门禁：“会有很贪婪的人的。”

“哎呀，可是我已经和好多人说过我是美人鱼啦。”

“什么？！”肖琴差点被门槛绊倒。

她皱着眉头转身，小姑娘很无辜地回望她：“是啊，我已经给很多人发过那条消息了。”然后她喝光了奶茶杯里 一颗珍珠，摇着杯子说：“但是只有你真的请我喝了奶茶，嘻嘻嘻。”

肖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甚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说实话，她当时看到那条消息的想法有一百种，就是没把它当真，谁会认为这样的消息是真·美人鱼发的啊？！

她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那两条令人啼笑皆非的消息，感叹了一句真是世事无常，就去招呼小姑娘了，手机被随意地放在桌子上，消息页面显示着她和这尾美人鱼从早晨就开始的交集：

“我是一条美人鱼，我现在生病了，需要大海里的珍珠治病，如果你要救我，就给我买杯珍珠奶茶吧！”

“？我请你跳海，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肖琴抽出一条浴巾去浴室放水，牵着小姑娘教她怎么用喷头。

“你们人鱼有名字吗？”肖琴突然好奇。

“有呀！如果按你们人类的叫法，我应该姓……石？”小姑娘的手沾了水，指根处渐渐连成一片薄薄的透明的蹼。

“你的手……！”肖琴看见了她的变化，震惊得问不下去了。

小姑娘嘻嘻笑着，抬脚迈进了浴缸，那双笔直的腿顷刻间在水沫中合为一体，然后幻化成一条曼妙的海蓝色鱼尾，银光遍布在齐密的鳞片上，她甩甩尾巴，又朝肖琴笑着露出虎牙来：“叫我石鱼好啦。”

肖琴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震惊了，仿佛她曾经学过的生物进化论都在这一刻作废，奥妙的自然世界亲手推倒确凿的研究，一条无法被证明真正存在的美人鱼就这样游曳在她眼前。

“你要怎么恢复成有两条腿的样子呢？”肖琴带上门前问她。

“离开水就可以啦。”石鱼回答道。

是啊，难不成还要期待要她拿自己的歌喉和长发去和海底的女巫换一瓶魔药么？这又不是童话。

洗完了澡，肖琴领着石鱼去换衣服。

“这个好素呀……”

“这件太简单了。”

“这条裙子怎么这么长？”

“那是校服裙，当然要长了。”肖琴接过石鱼扔过来的衣服，愁得不行，“我说姑奶奶，你都快把我的衣柜翻遍了，你挑好了吗？”

石鱼从床上跳下来：“你的衣服都太简单了，连裙子都只有一条，还是什么校服裙……”

肖琴气不打一处来，她拧着叨叨个不停的石鱼的耳朵咬牙：“小兔崽子！嫌我衣服不好看就自己去买！还有！给我把衣柜收拾好咯！”

“好好好，我收拾，快松手快松手！”石鱼连忙捂着耳朵求饶。

石鱼叠衣服叠到一半，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看肖琴：“那我们下午可以出去买衣服吗？”

肖琴轻轻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你有带钱吗？”

说到这里，肖琴突然感兴趣起来：“书上说，美人鱼的眼泪会变成钻石，鲛人泣珠，你们流泪真的会滴出钻石来吗？”

石鱼闻言，挂衣服的手抖了抖，衣架掉在地上砸了她的脚。她蹲下去捡，长长的头发随着洒下去，掩住她的脸和嘴唇，但声音还是透着颤：“现在已经不会了……”

肖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石鱼也许是在害怕，毕竟就像她自己说过的，“会有很贪婪的人的。”

她连忙拍拍石鱼的手背：“没事，一件衣服的钱我还是付得起的，说好了，只给你买一件！”

石鱼又笑起来，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串贝壳手链套在食指上晃：“虽然我没有钻石，但是我有这个！”

石鱼居然不是说说而已，她真的弄来了许多贝壳和海螺饰品，就像在海边那种，然后向行人兜售完了，赚了不少钱，买一件衣服绰绰有余——当然，这是在肖琴本人鼎力相助的前提下。

最热的时段过去后，肖琴把铺地毯的塑料纸收好揣进包里，被石鱼牵着迈进了商场。

“肖琴你看这个包包！”

“肖琴你快看这条项链！”

“肖琴你看看这双鞋子——”

两眼不往橱窗瞟，一心低头玩手机的肖琴被石鱼烦得 ，哼哼唧唧地答应着想糊弄过去：“嗯嗯嗯，好看好看，买。”

石鱼还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别这样，你仔细看一眼嘛，我觉得这条裙子很适合你，你要试一试吗？”

肖琴按灭手机遂她的愿抬头看了一眼，眼前是一条鲜艳的珊瑚橘色连衣裙。

“好看嘛好看嘛？去试试吧！”石鱼及时开口，喊着导购员取了一件新的，推着她去更衣室了。

肖琴挑挑眉，脱下万年不变的白T和牛仔裤换上了这条裙子。

“很好看呀！你应该多穿裙子的！”石鱼鼓掌夸她，又拈手拿出两颗海星，踮脚把它们黏在肖琴的耳垂上，“这是来自大海的配饰哦。”

“我去付钱，”肖琴抱着原来的衣服掏手机，被石鱼一把拉出了店外：“我已经付过啦！”

石鱼在橱窗外把她的手握得很紧：“谢谢你收留我呀， 个愿意请我喝奶茶的人类……朋友。”

夕阳的流光给这座城市镀上金光，肖琴和石鱼牵着手回家，一人手里拿着一杯奶茶。

“谢谢你呀！”肖琴用自己的杯子撞了一下石鱼的。

“不用谢不用谢，你答应以后穿这条裙子陪我去海边就好啦！一定要去哦！”石鱼调皮地碰杯回去。

“没问题。”虽然不知道用意在哪，肖琴还是满口答应下来了。

接下来要怎么给石鱼解决吃饭问题，是肖琴回家路上一直在思考的重点。

“你喜欢吃什么？”肖琴打算点外卖，摸出手机来问石鱼。

石鱼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选择恐惧症肖琴如获大赦：“好，那我点蔬菜沙拉了。”

“哎哎哎——我收回上面那句话，你可以点些肉吗？”

“怎么，你喜欢吃肉？”

石鱼骨碌碌地转着那双好看得过分的眼睛：“鱼！点鱼就好啦！”

肖琴想了想，美人鱼是水中生物，吃鱼也很正常，于是下单了一份烤鱼。

回家以后石鱼就一头扎进了浴室，连肖琴给她送鱼都只是伸了一只带蹼的手出来。

肖琴动了动鼻子，嗅到了一点海腥味。

算了，毕竟物种不同，有差异是正常的。她吃过饭收拾好了垃圾，突然心血来潮想去楼上弹琴。

走在楼梯上的时候，母亲又打来了一通电话。

“小琴，你最近有时间吗？”

“有……吧？怎么了？”

“我们这边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过几天就要开始进行勘测了，你要过来看吗？”

“什么进展？”肖琴脑中忽然绷起了警线——她想起她 次遇见石鱼的那天，被暴风雨吹损的广告牌上就断断续续地写着几句话：“ 海洋生物发现……人鱼……”

所以，父母这边会是和人鱼有关的研究吗？既然石鱼已经来到了岸上，那么她的族人有没有可能也跟着上来了？那，它们是不是将要遭遇危险乃至送命？

母亲却开始含糊其辞：“是一项很难得的发现，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先例。如果你不过来的话，最近少去海边，我们会布置相关设备。”

肖琴失神地盯着楼梯，手机慢慢从她耳边滑下来，刮到了石鱼送她的海星耳坠。

忽然有琴键被按响的声音传来，那些音符先是滑落在轻柔的月光里，又合在一抹缥缈空灵的歌声里。

肖琴恍了心神，踏上台阶看向歌声的源头。

石鱼正坐在琴凳上十指翻飞，她红宝石似的的眼睛在黑夜里莹着光，轻轻地吟唱着听不清歌词的唱段。

唱着唱着，她渐渐停止了敲动琴键，溢出了一声啜泣。

“肖琴，我们族人快要 了……”

“……海水日益被污染，人鱼族有好多族人脑部神经受创，他们失去了记忆，连自己的历史都不记得了……”

“他们只能离开深海的生存地，朝浅海分散，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一样走进了人类世界，也不知道他们遇到的是怎样的人类，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已经送命在陆地上……”

“我也损失了一部分记忆，我需要很多关于美人鱼的消息，再回去唤醒他们，带他们回去寻找新的栖息地，你可以帮我吗？”

“你是我在人类世界认识 的朋友了……”

石鱼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腕，她于是抬起手摸摸石鱼的头：“当然可以了。我要怎么帮你？”

“呜呜呜，小人鱼为什么要救王子啊， 还变成泡沫了，好过分！如果是我我就——”石鱼把童话书往地下一扔，在床上打起滚来，指甲和鱼尾变成了浓艳的红色。

肖琴把书捡起来，给了她另一本《祖异记》：“红裳双袒，髻发纷乱，腮后微露红鬣。命扶于水中，拜手感恋而没，乃人鱼也。”

在肖琴去搬书的时候，石鱼的腿沾了月光，慢慢在银色的光辉下泛出了同色的鳞片。她不在意的蹦上床，朝肖琴解释：“除了遇到水，沐浴月光也会让鱼尾显形。

而且人鱼的鱼尾和指甲都会随着我们的心情变换颜色，我们也习惯根据颜色寻找其他人，尤其是鲜艳的颜色……”

说到这里，她眼神一转，从肖琴手里拿过了一本《洽闻记》：“海人鱼，东海有之，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长一二寸。”

石鱼对着自己比划了半天，直到指尖和鱼尾都变白，最终转过头来一脸懵地问肖琴：“可以翻译一下吗？”

肖琴：“……”

步是史籍收集阶段，第二步就是研究发现阶段。

“年4月《文汇报》发现年前美人鱼的木乃伊遗体……”

“年7月2日，新加坡《联合日报》发表了题为《南斯拉夫海岸发现1.2万年前美人鱼化石》的报道……”

“年7月美国田纳西小镇美人鱼目击事件……”

“年6月，亚姆镇*府说，几个月来，当局已经收到数十起有关目击美人鱼的报告。”

“在目前的研究中，美人鱼是被认为不存在的物种。它的原型则可追溯至海牛或儒艮，因为体态的相似而被公认。”

“可我……”

“嘘——你是造物主的恩赐，你为自己而活，不需要被他们知道。”

石鱼抬眸看着肖琴愣了许久，然后才点了点头。

“好。”

她低下头说，舔了舔嘴角的尖牙，又冲肖琴露出一个虎牙笑。

她背在身后的手指渐渐变成了粉红色。

第三步自然是实地考察阶段，但是有一点小破折。

“海底有光吗？”

“当然有啦！我姐姐成亲的那一天，整个海底宫殿都漂浮着剔明透亮的水母夜灯，电鳗连成一条彩绳，蚌壳掀开贡献珍珠的光华，特别——特别——美！”

“真的吗？！可是……”

石鱼塞了一条猪肉干堵住肖琴的嘴：“哎呀，是你在海底住过还是我住过呀？”

“真好啊，要是我有一天能看到就好了……”肖琴叹了口气。

石鱼利落地把袋子里剩的一点肉渣也倒进嘴里，抹抹嘴从椅子上站起来：“明天，我就带你去看怎么样？”

“这怎么看？我又不会水下呼吸，去海边也看不了。”

“哎呀，你别管那么多嘛，陪我去不就知道啦？”

“嗯……那我们不要去东面那片海域了吧。”

石鱼好像很疑惑的样子歪头看着她：“为什么？东海不远啊？”

“……”肖琴犹豫了一秒，还是没告诉石鱼原因。就是因为东海离这里太近，她害怕父母所在的研究院已经在那里安置好了相关设备，所以才要换去别的海域。

她不想石鱼因她送命。

“南海更广阔，也更靠海不是吗？”

“也是。其实呀，我明天就要回去了，”石鱼突然很认真地看向她，主动握住了她的手，扑闪着绛红色的眼眸，“我会想你的，我的 个……人类朋友。”

肖琴拿另一只手去揉她的头发：“别煽情，快去睡觉，明天咱们就去海边送你回家。”

“诶！你明天可以穿那条珊瑚橘的裙子吗？”肖琴已经走到了门边，石鱼又出声喊住了她。

“好啊。”肖琴还是不解，但也没说什么，毕竟她的 个人鱼朋友明天就要走了，送别时穿一件她送的裙子去，也不是什么不能答应的事情。

“那件裙子很鲜艳的。”石鱼笑眯眯地看着她。

肖琴失笑，向她道晚安：“晚安。”

“晚安。”石鱼看着肖琴替她掩上房门，却没如约闭上眼睛。她鲜红的眼睛潜伏在黑暗里，像两团燃烧着的焰色。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一条缝，石鱼探头探脑地朝走廊看了一眼，才小心地猫着腰下楼，然后站在盛满一整面墙的陈列架前，看着那些海洋生物标本出神。

终于，她伸出手去触摸那些标本，大门却在这一刻发出巨响——

有人进来了！

但每晚的月亮也未曾缺席，今夜的 抹月光正透过敞开的大门畅通无阻，不偏不倚地照在石鱼的双腿上。

“唔——！”石鱼突然失去了重心，扑倒在陈列架上，本该是腿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条湛蓝的鱼尾，鳞片反射着银色的月光。

“——是真的人鱼！”

“我的天哪，人鱼！”

“快，快，不能让……”

石鱼咬咬牙在难缠的地毯上向前挪动，一边发出尖利的声音期望能叫醒肖琴，尽管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

她再明白不过那句“快”之后会是什么话，这里毕竟是海洋生物研究学家的地址，如果她不能成功逃脱，她就会在此地送命！

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越来越近了，肖琴……我在人类世界 的朋友……你会来救我吗？还是说，他们本来就是因为你才来这里的？

石鱼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干燥的地面上幻化出鱼尾对她而言已经很难了，她怎么就偏偏忘记了，除了遇到水，夜晚的月光也会让鱼尾显形！

恍惚间，她看到一道亮眼的珊瑚橘色从楼梯跑下来，冲楼下喊道：“爸，妈，等等！不要！”

她闭上了眼睛。

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即使送命也无憾了。

再睁眼时，石鱼听到了熟悉的海的声音。

“海鸥还是……这么吵……”她从肖琴怀里坐起来。

“嘘——不要出声，我好不容易摆脱了家里人，待会我就送你回海里去。希望这一周陪你看过的消息可以帮到你们人鱼族，希望海洋环境快快好起来，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地活在海里……”说着，肖琴一把抱住了石鱼。

石鱼眨眨眼，也伸手抱住了她，抱得很用力：“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那些消息当然能帮到我们人鱼族，尽管，我们并不姓美。”

“什么？”肖琴莫名觉得这话有一丝诧异，想要推开石鱼，却发现那个一直看起来像个小姑娘的人拥有着她无法匹及的力量。

“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按你们人类的叫法，我姓石。”肖琴非但没能推开石鱼，反而感到一颗尖牙抵在了她脖颈上。

在那一刻，肖琴的瞳孔瞬间睁大，她看见在身后的夜色海洋中晃动着无数的红眼睛，它们在水中蛰伏着，它们对鲜艳的颜色更为敏感，它们以肉为食。

“海底当然没有光，深海照样要遵循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电鳗只会是我们的敌人，怎么可能会替我们照明？

我们和美人鱼是完全不同的种族，但为了骗取像你这种小姑娘的信任，我们可以声称自己是美人鱼，再从你们嘴里套出更多人类对美人鱼的认知，回去告诉我们族人如何更好当好一个替身。”

“鲛人泣珠？我们食人鱼从不落泪。”

“石……人鱼……”肖琴颤抖着念完这几个字，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固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不会泣珠，怪不得她喜欢吃肉，怪不得她声称自己是人鱼，却连人鱼的历史都不了解！那平日看起来可爱的虎牙，分明就是它们用于撕扯猎物的犬牙！

石人鱼，食人鱼。

可笑，我还曾担心她会因交了我这个朋友在人类世界送命，结果到头来，我才是真正送命的那一个。肖琴自嘲地笑了笑，闭上眼抱紧了石鱼。

“既便如此，你也依然是我很好的朋友。”

石鱼张大的嘴突然就停在了那里，然后坠下了一滴眼泪。她想，怎么回事呢，食人鱼明明从不落泪的。

她 伏在肖琴耳边唱了一段歌谣让她沉睡，摘下肖琴耳边本用于监听的海星挂饰，义无反顾地游回了海里。

我不愿你因我送命——我们都是造物主的恩赐，谁也不配主宰对方的生存。

或许有一天，你也会收到这样一条消息，你会怎么回复呢？

“我是一条美人鱼，我现在生病了，需要大海里的珍珠治病，如果你要救我，就给我买杯珍珠奶茶吧！”

THEEND

本期作者：重边

霍格沃兹鹰院*油啤酒供应商，厨师十级选手，热衷拥抱生活，脑洞开到小王子的玫瑰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