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可爱又好笑的梅高小哥哥小姐姐们
二十四小时前。妞妞睡前翻来覆去,不知是对明天的马拉松比赛放不下,还是因为别的。
她穿着拖鞋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时,尝试着靠近冷风,试图冷静一点。之后又喝了一瓶啤酒,才觉得情绪放松一些。
关上冰箱门的一瞬间,转身,客厅的白色窗帘在随着夏风缓缓摆动。
而主卧的门正在她的完整的视野中。
妞妞愣愣地嗅着夏风,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嗅着嗅着,眼泪却没有防备地,哗地流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早该忘记了那年夏天发生过什么,但是稍微的刺激就让单薄的记忆无力抵抗。
她一边哭,一边逮蚊子。
好狠一虫子,咬死人了。
她讨厌夏天。
妞妞起得很早,就守在姊妹街的入口。
她准备时刻跟组委会沟通。
一旦出现拥堵。
果不其然,八点过后,卖熟食的小商贩就陆陆续续来了,大家都接到这条街举办马拉松的消息,抱着人流量很大也许这里今天会有很好的生意的想法,菜农也都来了。
很快,之前被环卫工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街道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妞妞暗叫不妙,汇报给了组委会,大家经过商议,临时决定放弃原来的路线不太现实,倒不如两条路线并举,沿途多设置一组引导服务人员,全看大家的选择了。
妞妞告诉李总现实的情况时,老头儿似乎并不愿意听妞妞废话,直接问:“哪条距离终点更近?”
妞妞老实开口:“当然是原方案。”
于是摩拳擦掌的老李头带着梅高的大旗冲在最前方,却在姊妹街踩了一根嫩*嫩*的香蕉皮后,壮志未酬身先死,而诸多梅高子弟前仆后继,现场之惨烈,让人没眼看。
好事八卦小报拍下照片,妥妥地上了第二天头条。
标题极尽挖苦揶揄之能。
“梅高千子扑街拜土地,疑借马拉松吸百年风水……”
姊妹街是条老街,已有百年历史。
大家都笑疯了。
这是新总裁上任以来,塑造的低调奢华高审美形象下,梅高 的黑历史。
更奇葩的是,与此同时,梅高的同款毛拉松运动服却在网上卖爆了,商家关键词特地备注为“梅高同款摔香蕉高弹运动衣,护膝护肘神衣,梅高千人亲穿验证”,配图用的是就是新闻原图。
这是后话。
当是时,摔折了腰的老李总挣扎着要站起来,结果尝试了三十秒,依旧原地匍伏。
淹没在哀嚎的人群中的妞妞叹了口气,把老李总扶了起来。她说:“医院。”
李总愤怒地拍开姑娘的手,咆哮起来:“少看不起人了,我就算是爬也会爬到终点!!!”
然后朝着身后摔得龇牙咧嘴的子弟们吼了起来:“都给我站起来,年纪轻轻,像什么样子!”
大家稀稀拉拉没精打采地爬起来,没有谁真的在意这么一次对于他们来说即使赢了也没有多少成就感的比赛,这不是他们大放异彩的领域,反而因为老李总的高压逼迫,让大家情绪都反弹起来。
摔倒了,仅剩的那点心气儿也没了。
妞妞看着李总额上密布的汗珠还有那双一直颤抖的布满皱纹的大手,知道老人其实非常疼,她把他搀扶起来,然后轻轻开口:“我扶着您去终点。”
老人满头银丝,倔强地想要甩开妞妞,妞妞却牢牢的搀扶着他的腋下。
如此来回,老人却渐渐不闹脾气了,逐渐沉寂下来。
他转身,看着大家,看着众人眼中的反感和无奈,音量放缓下来:“我知道大家怎么想的。你们觉得像我没用的老头儿,只会倚老卖老,拿职位欺压大家,你们平时怎么称呼我的来着,‘电鳗’?滑不留手的老不死,随时会放电的一种鱼。你们是挖苦我的爆脾气,觉得我总是在大吼大叫,可是我却真的……非常喜欢这个称呼。”
梅高众人完全没想到老李总会有一天,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电鳗”已经算是比较得体的好称呼了,在很多时候,还有“生气的河豚”以及“暴君阿纣”这样吐槽的笑语。他们来时,他早已退居二线,他们不认同他的过往,即使被人耳提面命那种辉煌,可是不曾亲历就不会有什么感触。
属于他的时代,早已过去。
他老了。
老人擦着汗,带着自嘲笑了:“事实上,我是多么地希望,我还能一直发电,直到死亡的那天。因为衰老而被夺走天赋,因为衰老而逐渐被时代抛弃,因为衰老而成为被社会表面尊敬实际驱逐的人群,因为衰老而会散发出死亡的奇怪味道,因为衰老而连自己都混淆认知,接受着在某一天失去一切的必然结果。我看着你们,是如此的……如此的……嫉妒!如同生死是仇敌一般,衰老和年轻也是这样坦率的仇敌。很多时候,我看不起你们,责怪你们,不是嫌弃你们许多事情都无法做得完美,而是在痛惜你们还有这么多可以浪费的时光。那些你们误以为可以挥霍一辈子的东西,比如时间、情绪,其实,你们看,转眼就成了连吐都吐不出的心事。”
大家有些愣了。
“总有一天,没有人记得我的样子,可事实上,它一直陈列在梅高总部八十层的纪念馆第三排照片中。只是没有人愿意去看一眼。我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我也曾想,等他长大的时候,我就退休,让他继承我在梅高的心愿,子子孙孙,为伟大的梦想而努力,何时才会结束啊。想想都会在被窝里笑出来。可是我的儿子,在很小的时候,因为一场疾病去世了。那时的我,正带领梅高团队,顶着美国的高压,创建属于我们自己的 个螺丝, 个发动机, 块金属粘合材料。可是一切戛然而止在我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我的孩子死了,而我的心愿,从此永远都没有人深切地体会。
“什么都没有的我什么都不怕,遗忘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我怕我挣扎了一辈子,还是没活好这一辈子。我把你们当成我的孩子看待,我教导你们,我让你们努力、勤奋,让你们站得直直的,让你们拥有强健的体魄和不屈的精神,所以才这么严厉,但是,除了八十八楼那个小子,从没有人真正理解我的……心情。”
老头的表情很落寞,他鲜少这么认真地说话。
站在原地,膝盖肩膀还隐隐作痛的那些正年轻的人,都挣扎着站直身子,排成整整齐齐的队列,带着眼泪,饱含感情地喊着“老李总,我们错了……”。
垂着头的老李总不知过了多久,却突然抬起来眼睛,做着*脸,咧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果然被骗了,我很早就想试试,你们究竟蠢到什么程度,结果果然出乎我的预料。谁要把你们看成孩子啊,一群连跑步都跑不好的小傻子,略略略略略略,谁都不配拥有我老李完美的基因。”
大家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老李总貌似一辈子未婚,所以哪来的孩子?
可恶!!!被老头子骗了!!!
他却飞快地拽着妞妞,让她拖着自己朝前吭哧吭哧蹦着走,撅着屁股凹着腰,雄赳赳气昂昂地挑衅着:“生气了吧,来啊来啊,快来追我啊,追不上,追不上……”
大家都石化了。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梅高众人是 批冲向终点线的群体。老李总在夕阳中,被妞妞搀扶着,渐渐地,被所有人甩出一个地球发际线的弧度。
老头一边走,一边拿临时捡的小棍儿敲妞妞:“你是蜗牛精转世吗,梅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妞妞被戳得郁闷,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她慢吞吞地问他:“老头儿,想不想很快跑到终点?”
老头儿翻着白眼:“跟着你,顶个屁用!蜗牛精!!!”
姑娘叹了一口气,丢掉老头儿手中随意用树枝做的手杖,然后扎起马尾,站稳,弯下背,吭哧开口:“告诉您一个小秘密。”
“我不听我不听!蜗牛精!!!”
“既然您想听,那我就告诉您。其实,您别看我现在这个模样,在大学时,我可是校田径队的。”
她指着自己的背,用特别诚恳的语气开口:“所以,上来吧,然后,闭嘴吧。”
老头儿傲娇地捂着耳朵:“完蛋去吧,蜗牛精!!!我老李可不会被你们这群小王八蛋骗!!!”
图妞妞杏眼翻了白眼,背起其实很瘦很瘦的倔老头儿,然后一阵风似地,迎着夕阳而去。
也迎着终点而去。
到达终点,最终得到纪念勋章的老头儿咧着嘴,扶着棍儿,笑得像个白痴,假牙都快掉下来。
宣发部门一直让大家靠近合照,老李总像只花蝴蝶,抱着勋章各种神姿势,跑来跳去,耶来耶去,身后当人形幕版的梅高人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紫。
图妞妞喘息成牛,躺在绿茵地上,解下发带,那些苦涩的不停流动的汗水都砸在地上。
她知道老李总有一个儿子,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同事老关大爷曾说过。
那些话不是假话。
因为不容易而一直在做的那些事,似乎从没有一天可以自动停止的样子。
马拉松赛后,妞妞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掏出钥匙,轻轻转开的一瞬间,地上那双一直摆着的男式纯棉拖鞋却不见了。
她的心瞬间砰砰跳了起来,几乎颤抖着打开鞋柜的一瞬间,里面果真摆进了一双全新的意大利手工皮鞋。
妞妞屏着呼吸,磨蹭着走进客厅的一瞬间,还是不争气地僵在了那里。
那个人就这样静静背对她,坐在沙发上。
她的丈夫回来了。
他似乎刚回来不久,沐浴之后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掉,带着绒软温柔的气息。
穿着棉质家居服的男孩低垂着刘海,双手固定着一部手机,飞快而认真地打着一局游戏,仿佛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后方,站着这样一个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妞妞才压抑住情绪,轻轻开口:“你回来啦?”
她故作轻松,但说话的声音任谁听了都觉得拘禁别扭,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
她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妞妞站在那里,安静攥着手提袋站着,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座雕像或是空气的时候,男孩却轻轻开口:“嗨,回来啦,穿着一身八十年代售票员大妈装看起来似乎两天没洗衣服一身臭汗像是下水捞了鱼的脏丫头?”
他打完一局游戏,白皙的双手丢掉手机,纤尘不染的家居服看起来如此服帖,扭头看着眼前的姑娘。
妞妞的脸瞬间红了,轻轻扯自己的衣领闻了闻,果真有些臭味,她装作没有听见地蹿进厨房,火速离开他的视线:“你饿不饿,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一定饿了吧,要不要吃个面,冰箱里还有半块西瓜,我切给你。”
男孩盘起修长的双腿,又拿起手机,继续开局的游戏,但是面目显得淡漠,他说:“你现在最该做的难道不是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一下,脏得没处下脚的地方真是比坐了几个小时飞机都让人翻江倒海。”
妞妞手上的动作一僵,轻轻小声反驳:“我周末才打扫过的。”
男孩手上的动作很快,却眯起眼睛,声音益发轻柔:“也就是说,你最近打扫卫生是三天前,而我已经和活了三天之久的各种细菌霉菌并处一室两个小时了,真是喜闻乐见。它们大概已经成为世界山 寿的细菌祖宗了,图妞妞你还真是不爱杀生爱积德啊。”
图妞妞TOT:“……现在就去。”
好可怕。
她觉得笨嘴笨舌的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男孩长得很好, 看的是那双眼。
如晴空之明,如淡雪之光,如花鸟之灵,如碧水养了倾世名伶,如碎玉抿于昆山之上,如贵妃醉酒挑眉去看君王。且都是神似,形色不可攀摹。
妞妞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双眼,从遇到他的那天,总是无法克制地去偷看,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偷偷去觑,却总也不敢直视。
但绝非我*无能,实乃对方太强。
鲜少有人敢直视他。
他却毫不收敛,用这样漂亮的眼睛直直看着妞妞,像是瞧着一株新开的海棠,专注而认真,妞妞被他看得脸益发烫。
“所以,我房里的那几只死蚊子是不是也你干的,脏丫头?”
作者说:所以猜对了设定的你们,觉得开心嘛(*^▽^*)
书海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