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成就肆的第篇文章---

人类对于精神疾病的了解和治疗，就像一部残忍的拓荒史，我们对于自己的同类，以善良崇高的意愿为名义，行动起来绝不手软，充满残酷的创新精神。

作者

朱可可

“疯狂与天才只不过是同一个心理生物现实的两面”。无数才华横溢的人，印证着意大利 犯罪学家龙勃罗梭的这个理论。当命运的那根弦被拨到天才的那一端，荣耀纷至沓来，而当它被拨到疯狂的那一端，就不得不面对另一个平行世界——精神病院。

两度普利策奖得主罗伯特·洛威尔，是出身名门的诗人，也是精神病院的常客，他在精神病院里出版了第二本诗集，他同时期的病友是约翰·纳什，以博弈论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数学家，《美丽心灵》的主角。

精神病院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洛威尔在他的长诗《醒在蓝色的忧郁里》，这样描写的：

这些虚有其表的胜利姿态是僵化的青春。白天的自由时间，在理着小平头的天主教看护及其一本正经的独身者闪烁眼神下时间流逝。（天主教会没有五月花怪人。）

……

站在金属刮胡镜前，看到不稳定的未来变得熟悉就在这些纯种精神病例苦恼、与生俱来的面庞上，年纪是我的两倍，体重只有一半。我们都是老资格，每人手中都有一把上锁的剃刀。

这些疯子和天才们，在精神病院里到底经历了什么？诗歌里只有模糊的意象。精神病学家们的研究和记载，才能给我们还原这个残酷的世界，它就像“医生的游乐场”，匪夷所思的新疗法层出不穷，而且都打着“科学”的名义。

比舍翠疗养院（BICETREASYLUM）是18世纪法国最声名狼藉的地方，它被称为全世界最糟糕的精神病院。历史学家多伊奇写道：“比舍翠的名声受到强烈质疑，那里的病人，应该说是收容者，身上满是链条，被脚镣手铐绑在地板与墙壁上，任由持鞭的残忍看护摆布，或是被当权者随意使唤”。

比舍翠只不过在继续着欧洲的“传统”。那时候，欧洲还普遍采用威吓的方式治疗精神病人，希望能够把它们从疯狂之中“叫醒”。一家德国的精神病院还让病人住进爬满蛇群的地牢，连英国国王乔治三世住进精神病院，也免不了被看护鞭打。

年，开明医生菲利普?毕乃尔，从法国革命*权手里接管了这个恐怖的地方，毕乃尔的一位朋友精神崩溃后逃进森林，却被狼吃掉了，他因此开始致力于精神病研究。他接管精神病院之后，对于里面的53名病人采取的 个行动，就是打掉他们身上的链条。

这情景在托尼·罗伯特·弗洛里的名画中被人们铭记。事实证明，比舍翠的这些病人大多是无害的，他们先前的暴力行为，是模仿看护加诸在他们身上的暴行。

毕乃尔对比舍翠进行了彻底改革，引进基本保健、人道的居住环境，以及专业的治疗方式，替代当时在欧美精神病院极为常见的脚镣，鞭笞和殴打。

同年，英格兰的威廉?图克为精神异常的人设立了“约克疗养院”。他的目标是，打造一个“悲伤者可以得到庇护的地方。一个破碎心灵可以找到愈合与安全感的宁静避风港”。

约克疗养院是一栋庄园宅邸

他们的努力，开启了19世纪初期精神病治疗的新阶段，“道德疗法”，算是现代精神病院的开始。但是真的可以像他们期待中那样，用疗养和陪伴，就能唤醒一个神智错乱的人，打造一个人道的世外桃源吗？世界才没有这么美好。

20世纪初，美国精神病学会主席詹姆斯?梅伊在对学会演讲时，依旧在悲叹这个职业的现状，只有少数的医学院聘请精神病学的教授，而大量的地方，精神疾病依旧是“医生的游乐场”。每隔几年，就会有人提倡一种新的神奇疗法，然后继续被新方案替代。

——这是现实的分割线——

1.“自体中*”疗法

年代，特伦顿一名叫做亨利?卡顿的精神科医生，相信精神病是肇因于“自体中*”，他的治疗方式，是拔光病人的牙齿，并摘除他们的大肠。如此恐怖的方法，当时却得到了霍普金斯大学的阿道夫?梅尔医生的盛赞，认为是“具有先驱精神的卓越成就”。

2.发烧疗法

有一段时间，发烧被认为是让精神病苏醒的良方，特别是针对一般麻痹的僵直症状，也就是末期梅*引发的身体与心智麻痹。医院还备有疟蚊与病鼠，用来叮咬治疗对象，让他们产生发烧现象。有些给轻度瘫痪者注射从发烧病人身上抽取的血液。除了人血，有些医生还会把马血注射到病人的腰窝，让血液与脊液混合。

3.水疗法

水疗法从18世纪末，就开始用来治疗精神病人。那时候的基本形态，是专用的长型浴缸，上面覆盖有帆般的帆布，避免病人溺毙，但有些还是淹死了。病人在这种灌溉淋浴中，被如针刺一般的水柱包围，然后再由镀铬消防水管喷出冰水冲洗。这种治疗方法，连医生都认为，是“中世纪的刑具”。

大卫的名画《马拉之死》里，革命者马拉被夏洛蒂?科黛刺死之后，就是坐在查连顿的水疗浴缸里

后来，在长型浴缸的基础上，又发展出一种专用设备：

在现实使用中，却往往会变成这种状况：

到了20世纪初期，水疗法开始逐渐“温和”，年， 的美国贵族精神病院麦克连的护理手册上列出了17种不同的水疗方案。大部分归类为“提神浴”，而且是在女子健身房地下室的“水疗套房”内施行。

护理手册上常用的水疗法之一，是用温度在华氏48度到56度之间的湿冷被单包裹病人，然后观察“冰袋”效果，这种效果被分文“作用”与“热反应”。作用是指：“寒意感觉，皮肤冷却，颤抖”。热反应是指：“寒意消退，皮肤变得温暖，肌肉松弛”。翻译一下，应该就是一个人被冻傻了以后的身体应激反应。

另一个普遍疗法是“连续沐浴”。根据护理手册，长时间的淋浴可能“施行数小时，数天，数周或者数个月”，医院，让病人每天浸泡在浴缸里18个小时，同时让一些状况非常严重的病人连续浸泡 周，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看起来，就是天天把人泡在水里。

4.胰岛素昏迷法

这种方式，是维也纳精神医生曼菲德?萨克尔偶然间发现的，萨克尔无意中给一名糖尿病精神病人服用过量的胰岛素，患者因此血糖过低，陷入昏迷，当患者从昏迷中清醒，却又感觉意识更为清楚，在临床试验上，萨克尔指出这种疗法有88%的惊人成功率，他甚至利用它来治疗知名的俄国舞蹈家尼金斯基。只是，尼金斯基并不在这幸运的88%比例里。

5.Metrazol休克疗法

这是与胰岛素昏迷法效果相反的一种疗法。匈牙利研究人员约瑟夫?孟都纳，在解剖癫痫与精神分裂病人的尸体后，得出癫痫与精神分裂彼此不相容的结论，因此，他推论出癫痫发作可以治疗精神病症。他又发现一种名叫metrazol的合成化学药品可以让病人产生期望中的痉挛。治疗逻辑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同他一样着迷于癫痫与精神分裂之间关系的医生，则试着从刚发作的癫痫患者身上抽取血液，然后注射到精神分裂病人体内，虽然这些推测没有任何依据。

6.电击休克疗法

医疗电击并不是什么新方法，公元1世纪的拉哥斯就曾用电鳗来治疗罗马皇帝的头疼，在18世纪，一名法国医生对一位出现心理性视盲的病人也曾经使用过电抽搐疗法。弗洛伊德早期进行精神治疗时也曾经实验轻度的电击，不过“却只发现它毫无用处，而且缺乏任何可靠的根据”。弗洛伊德的结论是：“电流治疗只是一种暗示转换的形式，而且没有持续治疗的效果”。

而到了年，意大利的两位医生，瑟莱提与毕尼，却在电击疗法里，开创出了新世界。他们曾在罗马一家屠宰场，见过猪受电流刺激致死的情形，这促使他们发展出一种理论，“为了回应痉挛的发生，脑部会制造一种称为高胺的活力物质”。他们一开始是猪身上实验，寻找不会致命的电流量。

刚巧，罗马警察局长把一名显然是陷入恍惚的精神分裂患者交给他们治疗。这就成了天上掉下来的 个人体实验对象。这场闹剧被人记录下来：“当电流接到病人的头部，他的身体猛然弹跳并变得僵硬，但未失去意识，电压明显太低了，他们决定隔日再试。两名医生的对话被病人无意间听到了，他说，不要再试了，会死人的！由于这是两人从病人口中 听到有意义的话，所以他们不顾病人的反对，决定立刻以更高的电压再试一次”。

瑟莱提医生自己则这样记录：“我们观察到病人出现瞬间、短暂而且全身的痉挛，然后出现典型的癫痫抽搐。在电流增强阶段，我们屏息以待，看到病人如尸体般的发绀。我们真是不知所措……终于当打鼾般的呼吸与阵挛开始出现后，病人的血液循环变得较好，……病人正在逐步恢复清醒，他起身坐了起来，然后看着我们，神色平静，保持微笑。我们问他，你怎么了。他回答，我不知道，或许我睡着了。这就是 次依靠点击在人类身上引发痉挛的情形，我马上命名它电击休克”。

想想只能送上一张《大腕》里的王小柱，feelsg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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