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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岛诗选中

北岛(----),原名赵振开,曾用笔名:北岛,石默。祖籍浙江湖州,生于北京。中国当代诗人,朦胧诗人代表之一。年开始写作,年同诗人芒克创办民间诗歌刊物《今天》杂志。清醒的思辨与直觉思维产生的隐喻、象征意象相结合,是其诗显著的艺术特征,具有高度概括力的悖论式警句,造成了北岛诗独有的振聋发聩的艺术力量。出版的诗集有:《陌生的海滩》(年)、《北岛诗选》(年)、《在天涯》(年)、《午夜歌手》(年)、《零度以上的风景线》(年)、《开锁》(年)。

祝酒

这杯中盛满了夜晚没有灯光,房子在其中沉浮柏油路的虚线----直延伸到云层没有上升的汽流,想想昨天在闪电之间寻找安宁雨燕匆匆地出入楼梯没有沾上尘土而一支支枪和花束排成树林,对准了情人的天空夏天过去了,红高粱从一顶顶浮动的草帽上走来但不幸的成熟或死亡都无法拒绝,在你的瞳孔里夜色多么温柔,谁又能阻止两辆雾中对开的列车在此刻相撞

你在雨中等待着我

你在雨中等待着我路通向窗户深处月亮的背面一定很冷那年夏夜,白马和北极光驰过我们曾久久地战栗去吧,你说别让愤怒毁灭了我们就象进入更年期的山那样无法解脱从许多路口,我们错过却在一片沙漠中相逢所有的年代聚集在这里鹰,还有仙人掌聚集在这里比热浪中的幻影更真实只要惧怕诞生,惧怕那些来不及戴上面具的笑容一切就和死亡有关那年夏夜并不是终结你在雨中等待着我

履历

我曾正步走过广场剃光脑袋为了更好地寻找太阳却在疯狂的季节里转了向,隔着栅栏会见那些表情冷漠的山羊直到从盐碱地似的白纸上看到理想我弓起了脊背自以为找到了表达真理的 方式,如同烘烤着的鱼梦见海洋万岁!我只他妈喊了一声胡子就长出来了纠缠着,象无数个世纪我不得不和历史作战并用刀子与偶像们结成亲眷,倒不是为了应付那从蝇眼中分裂的世界在争吵不休的书堆里我们安然平分了倒卖每一颗星星的小钱一夜之间,我*输了腰带,又赤条条地回到世上点着无声的烟卷是给这午夜致命的一枪当天地翻转过来我被倒挂在一棵墩布似的老树上眺望

无题

积怨使一滴水变得混浊我疲倦了,风暴搁浅在沙滩上那桅杆射中的太阳是我内心的囚徒,而我却被它照耀的世界所放逐礁石,这异教徒的黑色祭坛再也没有什么可供奉除了自己,去打开或合上那本喧嚣的书

同谋

很多年过去了,云母在泥沙里闪着光芒又邪恶,又明亮犹如腹蛇眼睛中的太阳手的丛林,一条条歧路出没那只年轻的鹿在哪儿或许只有基地改变这里的荒凉,组成了市镇自由不过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距离当我们回头望去在父辈们肖像的广阔背景上蝙蝠划出的圆弧,和*昏

一起消失我们不是无辜的早已和镜子中的历史成为同谋,等待那一天在火山岩浆里沉积下来化作一股冷泉重见黑暗

随想

*昏从烽火台上升起在这界河的岛屿上一个种族栖息又蔓延,土地改变了颜色神话在破旧的棉絮下梦的妊娠也带着箭*扩散时痛苦的悸动,号角沉寂尸骨在夜间走动在妻子不断涌出的泪水中展开了白色的屏风遮住那通向远方的门

东方,这块 里是一片苍茫的岸芦苇丛驶向战栗的黎明渔夫舍弃了船,炊烟般离去历史从岸边出发砍伐了大片的竹林在不朽的简册上写下有限的文字

墓穴里,一盏盏长明灯目睹了青铜或*金的死亡还有一种死亡小麦的死亡在那刀剑交叉的空隙中它们曾挑战似地生长点燃阳光,灰烬覆盖着冬天车轮倒下了沿着辐条散射的方向被风沙攻陷的城池是另一种死亡,石碑包裹在丝绸般柔软的苔藓里如同熄灭了的灯笼

只有道路还活着那勾勒出大地最初轮廓的道路穿过漫长的死亡地带来到我的脚下,扬起了灰尘古老的炮台上一朵朵硝烟未散我早已被铸造,冰冷的铸铁内保持着冲动,呼唤雷声,呼唤从暴风雨中归来的祖先而千万个幽灵从地下长出一棵孤独的大树为我们蔽荫,让我们尝到苦果就在这出发之时

主人

被怠慢的客人走了他留下灾难性的消息和一只手套为了再敲响我的门我仍无法看清白昼的焰火舞曲响起那从磨房流出的月光充满了梦的暗示相信奇迹吧奇迹就是那颗墙上的钉子我的影子在试钉子上摇晃的衣服试我 的运气两次敲门之间支撑睡眠的手垂下来危险的楼梯从夜色中显出轮廓

很多年

这是你,这是被飞翔的阴影困扰的你忽明忽暗我不再走向你寒冷也让我失望很多年,冰山形成以前鱼曾浮出水面沉下去,很多年我小心翼翼穿过缓缓流动的夜晚灯火在钢叉上闪烁很多年,寂寞这没有钟的房间离去的人也会带上钥匙,很多年在浓雾中吹起口哨

青年诗人的肖像

那从袖口拽出的灵感没完没了,你日夜穿行在长长的句子和胡同里,你生下来就老了尽管雄心照旧沿着秃顶的边缘生长摘下假牙,你更象个孩子一转身就把名字写在公共厕所的墙上由于发育不良,你每天都要吞下几片激素让嗓音温顺得象隔壁那只叫春的猫一连九个喷嚏都落在纸上,你不在乎重复再者钱也未必干净可人人都喜欢救火车发疯似地呼啸提醒你赞美交过保险费的月亮或者赞美没交保险费的板斧,沉甸甸的比起思想来更有分量天冷得够呛,血都黑了,夜晚就象冻伤了的大脚指头那样麻木,你一瘸一拐地出入路边的小树林会会那帮戴桂冠的家伙们每棵树有每棵树的猫头鹰碰上熟人真头疼他们总喜欢提起过去过去嘛,我和你大伙都是烂鱼

回声

你走不出这峡谷在送葬的行列你不能单独放开棺木与死亡媾和,让那秋天继续留在家中留在炉旁的洋铁罐里结出不孕的蓓蕾雪崩开始了--回声找到你和人们之间心理上的联系:幸存下去,幸存到明天而连接明天的一线阳光,来自隐藏在你胸中的钻石罪恶和钻石你走不出这峡谷,因为被送葬的是你

峭壁上的窗户

*蜂用危险的姿势催开花朵信已发出,一年中的一天受潮的火柴不再照亮我狼群穿过那些变成了树的人们雪堆骤然融化,表盘上冬天的沉默断断续续凿穿岩石的并不是纯净的水炊烟被利斧砍断笔直地停留在空中阳光的虎皮条纹从墙上滑落石头生长,梦没有方向散落在草丛中的生命向上寻找着语言,星星迸裂,那发情的河把无数生锈的弹片冲向城市从阴沟里张出凶猛的灌木在市场上,女人们抢购着春天

陌生人

你在博物馆大理石地面上狠狠摔了一交,鞋在冰封的河上滑得很远,我坐在船上似乎晕了船不停地拨着电话却不知打给谁下班铃声响了三遍随着沉默的人流你绝望地盯住了红灯热带雨林中的落日令人神往,我把香蕉皮似的手套翻过来抖落细沙和烟末

再刮掉寂寞的胡须和肥皂沫一起溅到模糊不清的镜子上,你跨过水坑看见那陌生的影子背后是广告牌上的天空一只玻璃的鸽子落在地上,我钻到床下寻找着手被闪烁的星星划破昏暗的电影院里你含着糖块为一个悲惨的故事哭泣,我打开灯靠在门上笑了有那么多机会和你认识看来我们并不是陌生人,门柄转动了一下

雨中纪事

醒来,临街的窗户保存着玻璃那完整而宁静的痛苦雨中渐渐透明的早晨,阅读着我的皱纹书打开在桌上瑟瑟作响,好象火中发出的声音好象折扇般的翅膀华美地展开,在深渊上空火焰与鸟同在

在这里,在我和呈现劫数的晚霞之间是一条漂满石头的河人影骚动着潜入深深的水中而升起的泡沫威胁着没有星星的白昼在大地上画果实的人注定要忍受饥饿栖身于朋友中的人注定要孤独树根裸露在生死之外雨水冲刷的是泥土,是草是哀怨的声音

关于传统

野山羊站立在悬崖上拱桥自建成之日就已经衰老在箭猪般丛生的年代里谁又能看清地平线日日夜夜,风铃如纹身的男人那样阴沉,听不到祖先的语言长夜默默地进入石头搬动石头的愿望是山,在历史课本中起伏

八月的梦游者

海底的石钟敲响敲响,掀起了波浪

敲响的是八月八月的正午没有太阳

涨满乳汁的三角帆高耸在漂浮的尸体上

高耸的是八月八月的苹果滚下山冈

熄灭已久的灯塔被水手们的目光照亮

照亮的是八月八月的集市又临霜降

海底的石钟敲响敲响,掀起了波浪

八月的梦游者看见过夜里的太阳

这一步

塔影在草坪移动,指向你或我,在不同的时刻我们仅相隔一步分手或重逢这是个反复出现的主题,恨仅相隔一步天空摇荡,在恐惧的地基上楼房把窗户开向四方我们生活在其中或其外,死亡仅相隔一步孩子学会了和墙说话这城市的历史被老人封存在心里,衰老仅相隔一步

另一种传说

死去的英雄被人遗忘他们寂寞,他们在人海里穿行他们的愤怒只能点燃一支男人手中的烟借助梯子他们再也不能预言什么风向标各行其是当他们蜷缩在各自空心的雕像的脚下才知道绝望的容量他们时常在夜间出没突然被孤灯照亮却难以辨认如同紧贴在毛玻璃上的脸

最终,他们溜进窄门沾满灰尘掌管那孤独的钥匙

无题

永远如此火,是冬天的中心当树林燃烧只有那不肯围拢的石头狂吠不已

挂在鹿角上的钟停了生活是一次机会仅仅一次谁校对时间谁就会突然老去

诱惑

那是一种诱惑亘古不变使多少水手丧生石堤在阻挡倾斜的陆地滑向海底

海豚越过了星群又落下,白色沙滩消失在溶溶的月光中海水漫过石堤漫过空荡荡的广场水母搁浅在每根灯柱上海水爬上石阶砰然涌进了门窗追逐着梦见海的人

地铁车站

那些水泥电线杆原来是河道里漂浮的一截截木头你相信吗鹰从来不飞到这里尽管各式各样的兔皮帽子暴露在大街上你相信吗只有山羊在夜深人静成群地涌进城市被霓虹灯染得花花绿绿你相信吗

空白

贫困是一片空白自由是一片空白大理石雕像的眼睛里胜利是一片空白黑鸟从地平线涌来显露了明天的点点寿斑失望是一片空白在朋友的杯底背叛是一片空白情人的照片上厌恶是一片空白那等待已久的信中时间是一片空白一医院的天花板历史是一片空白是待续的家谱故去的,才会得到确认

无题

对于世界我永远是个陌生人我不懂它的语言它不懂我的沉默我们交换的只是一点轻蔑如同相逢在镜子中

对于自己我永远是个陌生人我畏惧黑暗却用身体挡住了那 的灯我的影子是我的情人心是仇敌

孤儿

我们是两个孤儿组成了家庭会留下另一个孤儿在那长长的影子苍白的孤儿的行列中所有喧嚣的花都会结果这个世界不得安宁大地的羽翼纷纷脱落孤儿们飞向天空

菩萨

流动着的衣褶是你微微的气息

你挥舞千臂的手掌上睁开一只只眼睛抚摸那带电的沉寂使万物重叠交错如梦

忍受百年的饥渴嵌在你额头的珍珠代表大海 的威力使一颗沙砾透明如水

你没有性别半裸的乳房隆起仅仅是做母亲的欲望哺育尘世的痛苦使它们成长

诗艺

我所从属的那所巨大的房舍只剩下桌子,周围是无边的沼泽地明月从不同角度照亮我骨骼松脆的梦依然立在远方,如尚未拆除的脚手架还有白纸上泥泞的足印那只喂养多年的狐狸挥舞着火红的尾巴赞美我, 我

当然,还有你,坐在我的对面炫耀于你掌中的晴天的闪电变成干柴,又化为灰烬

挽歌

寡妇用细碎的泪水供奉着偶像,等待哺乳的是那群刚出生的饿狼它们从生死线上一个个逃离山峰耸动着,也传递了我的嚎叫我们一起围困农场

你来自炊烟缭绕的农场野菊花环迎风飘散走向我,挺起小小而结实的乳房我们相逢在麦地小麦在花岗岩上疯狂地生长你就是那寡妇,失去的

是我,是一生美好的愿望我们躺在一起,汗水涔涔床漂流在早晨的河上

可疑之处

历史的浮光掠影女人捉摸不定的笑容是我们的财富可疑的是大理石细密的花纹信号灯用三种颜色代表季节的秩序看守鸟笼的人也看守自己的年龄可疑的是小旅馆红铁皮的屋顶从长满青苔的舌头上淌落语言的水银沿立体交叉桥向着四面八方奔腾可疑的是楼房里沉寂的钢琴疯人院里的小树一次次被捆绑橱窗里的时装模特用玻璃眼睛打量行人可疑的是门下赤裸的双脚可疑的是我们的爱情

自昨天起

我无法深入那首乐曲只能俯下身,盘旋在黑色的唱片上盘旋在苍茫时刻在被闪电固定的背景中昨天在每一朵花中散发幽香昨天打开一把把折椅让每个人就座那些病人等得太久了他们眼中那冬日的海岸漫长而又漫长

我只能深入冬日的海岸或相反,深入腹地掠飞满树的红叶深入学校幽暗的走廊面对各种飞禽标本

寓言

他活在他的寓言里他不再是寓言的主人这寓言已被转卖到另一只肥胖的手中

他活在肥胖的手中

金丝雀是他的灵*他的喉咙在首饰店里周围是玻璃的牢笼

他活在玻璃的牢笼中在帽子与皮鞋之间那四个季节的口袋装满了十二张面孔

他活在十二张面孔中他背叛的那条河流却紧紧地追随着他使人想起狗的眼睛

他活在狗的眼睛中看到全世界的饿和一个人的富足他是他的寓言的主人

在黎明的铜镜中

在黎明的铜镜中呈现的是黎明猎鹰聚拢 的焦点台风中心是宁静的歌手如云的医院低吟

在黎明的铜镜中呈现的是黎明水手从绝望的耐心里体验到石头的幸福天空的幸福珍藏着一颗小小沙砾的蚌壳的幸福

在黎明的铜镜中呈现的是黎明屋顶上的帆没有升起木纹展开了大海的形态我们隔着桌子相望而最终要失去我们之间这 的黎明

期待

没有长长的石阶通向那最孤独的去处没有不同时代的人在同一打鞭子上行走没有已被驯化的鹿穿过梦的旷野没有期待

只有一颗石化的种子

群山起伏的谎言也不否认它的存在而代表人类智慧和凶猛的所有牙齿都在耐心期待着期待着花朵闪烁之后那 的果实

它们等待了几千年欲望的广场铺开了无字的历史一个盲人摸索着走来我的手在白纸上移动我是那盲人

触电

我曾和一个无形的人握手,一声惨叫我的手被烫伤留下了烙印

当我和那些有形的人握手,一声惨叫它们的手被烫伤留下了烙印

我不敢再和别人握手总把手藏在背后可当我祈祷上苍,双手合十一声惨叫在我的内心深处留下了烙印

语言

许多种语言在这世界飞行碰撞,产生了火星有时是仇恨有时是爱情

理性的大厦正无声地陷落竹篾般单薄的思想编成的篮子盛满盲目的*蘑

那些岩画上的走兽踏着花朵驰去一棵蒲公英秘密地生长在某个角落风带走了它的种子

许多种语言在这世界飞行语言的产生并不能增加或减轻人类沉默的痛苦

单人房间

他出生时家具又高又大又庄严如今很矮小很破旧没有门窗,灯泡是 的光源他满足于室内温度却大声诅咒那看不见的坏天气一个个仇恨的酒瓶排在墙角瓶塞打开,不知和谁对饮他拼命地往墙上钉钉子让想象的瘸马跨越这些障碍

一只追赶臭虫的拖鞋践踏天花板,留下理想带花纹的印迹他渴望看到血自己的血,霞光般飞溅

呼救信号

雨打*昏那些不明国籍的鲨鱼搁浅,战时的消息依旧是新闻你带着量杯走向海悲哀在海上

剧场,灯光转暗你坐在那些精工细雕的耳朵之间坐在喧嚣的中心于是你聋了你听见了呼救信号

守灵之夜

小村庄和全村的瘦驴被几棵枯树拴住瘟疫之路纵横奔向他乡百年的尘埃遮蔽天空

守灵的僧人只面对不曾发生的事情

飘移的雪堆围拢恶狗的眼中之火窗纸分散了月光的重量门被悄悄地推开百年的夜多么轻盈

守灵的僧人只面对不曾发生的事情

挂锁叮当作响木箱攒下黑色的时辰老猫昏睡不醒避邪的面具在墙上百年的梦点亮油灯

守灵的僧人只面对不曾发生的事情

蹲在村头的土地庙青烟缭绕碑文给石头以生命以无痛的呻吟百年的记忆布下蚁群

守灵的僧人只面对不曾发生的事情

空间

孩子们围坐在环行山谷上不知道下面是什么

纪念碑在一座城市的广场黑雨街道空荡荡下水道通向另一座城市

我们围坐在熄灭的火炉旁不知道上面是什么

别问我们的年龄

我们在无知的森林中和草地的飞毯上接近过天空

当我们占据了某套公寓如同占据了真理误入城市之网的汽车爬上水泥的绝壁在电线捆缚的房子之间夜携带着陌生的来信楼梯松弛了陷阱捕获的石狮是我们共同的主人

别问我们的年龄我们沉睡得象冷藏库里的鱼假牙置于杯中影子脱离了我们被重新裁剪从袖口长出的枯枝绽开了一朵朵血红的嘴唇

白日梦

1

在秋天的暴行之后这十一月被冰霜麻醉展平在墙上影子重重叠叠那是骨骼石化的过程你没有如期归来我喉咙里的果核变成了温暖的石头

我,行迹可疑新的季节的阅兵式敲打我的窗户住在钟里的人们带着摆动的心脏奔走我俯视时间不必转身一年的黑暗在杯中

2

音乐释放的蓝色灵*在烟蒂上飘摇出入门窗的裂缝

一个准备切开的苹果----那里没有核儿没有生长敌意的种子

远离太阳的磁场玻璃房子里生长的头发如海藻,避开真实的

风暴,我们是迷失在航空港里的儿童总想大哭一场

在宽银幕般的骚动中收集烟尘的鼻子碰到一起

说个不停:这是我是我我,我们

3

喃喃梦呓的书,排列在一起在早晨三点钟等待异端的火箭

时间并不忧郁我们弃绝了山林湖泊集中在一起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一只铁皮乌鸦在大理石的底座下那永恒的事物的焊接处不会断裂

人们从石棺里醒来和我坐在一起我们生前与时代的合影挂在长桌尽头

4

你没有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一次爱的旅行有时候就象抽烟那样简单

地下室空守着你内心的白银水仙花在暗中灿然开放你听凭所有的坏天气发怒、哭喊乞求你打开窗户

书页翻开所有的文字四散只留下一个数字----我的座位号码靠近窗户本次列车的终点是你

5

向日葵的帽子不翼而飞石头圆滑、可靠保持着本质的完整在没有人居住的地方山也变得年轻晚钟不必解释什么

巨蟒在蜕皮中进化--绳索打结把鱼群悬挂在高处一潭死水召来无数闪电虎豹的斑纹渐成蓝色天空已被吞噬

历史静默峭壁目送着河上那自源头漂流而下的孩子这人类的孩子

6

我需要广场一片空旷的广场放置一个碗,一把小匙一只风筝孤单的影子

占据广场的人说这不可能

笼中的鸟需要散步梦游者需要贫血的阳光道路撞击在一起需要平等的对话

人的冲动压缩成铀,存放在可靠的地方

在一家小店铺一张纸币,一片剃刀一包剧*的杀虫剂诞生了

7

我死的那年十岁那抛向空中的球再也没落到地上你是 的目击者十岁,我知道然后我登上那辆运载野牛的火车被列入过期的提货单里供人们阅读

今天早上

一只鸟穿透我打开的报纸你的脸嵌在其中一种持久的热情仍在你的眼睛深处闪烁我将永远处于你所设计的阴影中

8

多少年多少火种的逃亡者使日月无光白马展开了长长的绷带木桩钉进了煤层渗出殷红的血*蜘蛛弹拨它的琴弦从天而降开阔地,火球滚来滚去

多少年多少河流干涸露出那隐秘的部分这是座空荡荡的博物馆谁置身其中谁就会自以为是展品被无形的目光注视如同一颗 爆炸后飞出的沉睡千年的小虫

9

终于有一天谎言般无畏的人们从巨型收音机里走出来赞美着灾难医生举起白色的床单站在病树上疾呼:是自由,没有免疫的自由*害了你们

存在的仅仅是声音一些简单而细弱的声音就象单性繁殖的生物一样它们是古钟上铭文的合法继承者英雄、丑角、*治家和脚踝纤细的女人纷纷隐身于这声音之中

10

手在喘息流苏是呻吟雕花的窗棂互相交错纸灯笼穿过游廊在尽头熄灭一支箭敲响了大门

牌位接连倒下--连锁反应的恶梦子孙们是威严的石狮嘴里腐烂的牙齿

当年锁住春光的庭院只剩下一棵树他们在酒后失态围着树跳舞疯狂是一种例外

11

别把你的情欲带入秋天这残废者的秋天打着响亮吻哨的秋天

一只女人干燥的手掠过海面,却滴水未沾推移礁石的晚霞是你的情欲焚烧我

我,心如枯井对海洋的渴望使我远离海洋走向我的开端----你或你的尽头----我

我们终将迷失在大雾中互相呼唤在不同的地点成为无用的路标

12

白色的长袍飘向那不存在的地方心如夏夜里抽搐的水泵无端地发泄*昏的晚宴结束了山峦散去蜉蝣在水上写诗地平线的颂歌时断时续影子并非一个人的历史戴上或摘下面具花朵应运而生谎言与悲哀不可分离如果没有面具所有钟表还有什么意义

当灵*在岩石上显出原形只有鸟会认出它们

13

他指银色的沼泽说那里发生过战争几棵冒烟的树在地平线飞奔转入地下的士兵和马闪着磷光,日夜追随着将*的铠甲

而我们追随的是思想的流弹中那逃窜的自由的兽皮

昔日阵亡者的头颅如残月升起越过沙沙作响的灌木丛以预言家的口吻说你们并非幸存者你们永无归宿

新的思想呼啸而过击中时代的背影一滴苍蝇的血让我震惊

14

我注定要坐在岸边在一张白纸上期待着老年斑似的词

出现,秩序与混乱蜂房酿造着不同的情欲九十九座红色的山峰

上涨,空气稀薄地衣居心叵测地蔓延渺小,有如尘世的

计谋,钢筋支撑着权力石头也会晕眩这毕竟是一种可怕的

高度,白纸背面孩子的手在玩影子游戏光源来自海底两条交尾的电鳗

15

蹲伏在瓦罐的夜溢出清凉的水,那是我们爱的源泉

回忆如伤疤我的一生在你的脚下这流动的沙丘凝聚在你的手上成为一颗眩目的钻石

没有床,房间小得使我们无法分离四壁薄如棉纸数不清的嘴巴画在墙上低声轮唱

你没有如期归来我们共同啜饮的杯子砰然碎裂

16

矿山废弃已久它的金属拉成细长的线

猫头鹰通体透明胃和神经丛掠过夜空

古生物的联盟解体了粘合化石的工作

仍在进行,生存永远是一种集体冒险

生存永远是和春天在进行战争

绿色的履带碾过阴郁的文明

喷射那水银的喷泉金属的头改变了地貌

安祥无梦

17

几个世纪过去了一日尚未开始冷空气触摸了我的手螺旋楼梯般上升黑与白,光线在房瓦的音阶上转换一棵枣树的安宁男人的喉咙成熟了

动物园的困兽被合进一本书钢鞭飞舞悸动着的斑斓色彩隔着漫长的岁月凄厉地叫喊一张导游图把我引入城中之城星星狡黠而凶狠象某一事件的核心

18

我总是沿着那条街的孤独的意志漫步喔,我的城市在玻璃的坚冰上滑行

我的城市我的故事我的水龙头我的积怨我的鹦鹉我的保持平衡的睡眠

罂粟花般芳香的少女从超级市场飘过带着折刀般表情的人们共饮冬日的寒光

诗,就象阳台一样无情地折磨着我被烟尘粉刷的墙总在意料之中

19

当你转身的时候花岗岩崩裂成细细的流沙你用陌生的语调对空旷说话,不真实如同你的笑容

深深植入昨天的苦根是最黑暗处的闪电击中了我们想象的巢穴从流沙的瀑布中我们听见了水晶撞击的音乐

一次小小的外科手术我们挖掘燧石的雪地上留下了麻雀的爪印一辆冬天疯狂的马车穿过夏日的火焰

我们安然无恙四季的美景印在你的衣服上

20

放牧是一种观点的陈述热病使羊群膨胀象一个个气球上升卡在天蝎星座中热风卷走了我的屋顶在四壁之内我静观无字的天空文化是一种共生现象包括羊的价值狼的原则

钟罩里一无所有在我们的视野里只有一条干涸的河道几缕笔直的烟古代圣贤们无限寂寞垂钓着他们的鱼

21

诡秘的豆荚有五只眼睛它们不愿看见白昼只在黑暗里倾听

一种颜色是一个孩子诞生时的啼哭

宴会上桌布洁白杯中有死亡的味道----悼词挥发的沉闷气息

传统是一张航空照片山河缩小成桦木的纹理

总是人,俯首听命于说教、仿效、争斗和他们的尊严

寻找激情的旅行者穿过候鸟荒凉的栖息地

石膏像打开窗户艺术家从背后用工具狠狠地敲碎它们

22

弱音器弄哑了的小号忽然响亮地哭喊那伟大悲剧的导演正悄悄地死去两只装着滑轮的狮子仍在固定的轨道上东奔西撞

曙光瘫痪在大街上很多地址和名字和心事在邮筒在夜里避雨货车场上的鸭子喧哗窗户打着哈欠一个来苏水味的早晨值班医生正填写着死亡报告

悲剧的伟大意义呵日常生活的琐碎细节

23

在昼与夜之间出现了裂缝

语言突然变得陈旧象 场雪那些用黑布蒙面的证人紧紧包围了你你把一根根松枝插在地上默默点燃它们

那是一种祭奠的仪式从死亡的山冈上我居高临下你是谁要和我交换什么白鹤展开一张飘动的纸上面写着你的回答而我一无所知

你没有如期归来

钟声

钟声深入秋天的腹地裙子纷纷落在树上取悦着天空我看见苹果腐烂的过程带暴力倾向的孩子们象黑烟一样升起房瓦潮湿十里风暴有了不倦的主人

晚景 

充了电的大海船队满载着持灯的使者逼近黑暗的细节瞬间的刀锋削掉一棵棵柏树上的火焰枝干弯向更暗的一边改变了夜的方向山崖上的石屋门窗开向四面八方那些远道而来的灵*聚在光洁的瓷盘上一只高脚蚊子站在中间

重建星空   

一只鸟保持着流线型的原始动力在玻璃罩内痛苦的是观赏者在两扇开启着的门的对立之中风掀起夜的一角老式台灯下我想到重建星空的可能

无题   

我看不见清澈的水池里的金鱼隐秘的生活我穿越镜子的努力没有成功一匹马在古老的房顶突然被勒住缰绳我转过街角乡村大道上的尘土遮蔽天空

在路上   

七月,废弃的采石场倾斜的风和五十只纸鹞掠过向海跪下的人们放弃了千年的战争我调整时差于是我穿过我的一生欢呼自由金沙的声音来自水中腹中躁动的婴儿口含烟草母亲的头被浓雾裹挟我调整时差于是我穿过我的一生这座城市正在迁移大大小小的旅馆排在铁轨上游客们的草帽转动有人向他们射击我调整时差于是我穿过我的一生蜜蜂成群结队追逐着流浪者飘移的花园歌手与盲人用双重光辉激荡夜空我调整时差于是我穿过我的一生覆盖死亡的地图上终点是一滴血清醒的石头在我的脚下被我遗忘

布拉格

一群乡下蛾子在攻打城市街灯,幽灵的脸细长的腿支撑着夜空有了悠灵,有了历史地图上未标明的地下矿脉是布拉格粗大的神经梦在逃学,梦是坐在云端的严厉的父亲有了父亲,有了继承权一只耗子在皇宫的走廊漫步影子的侍从前簇后拥从世纪大门出发的轻便马车途中变成了坦克真理在选择它的敌人

有了真理,有了遗忘醉汉如雄性蕊在风中摇晃抖落了尘土的咒语越过伏儿塔瓦河上时间的桥,进入耀眼的白天古老的雕像们充满敌意有了敌意,有了荣耀小贩神秘地摊开一块丝绒请卖珍珠聚集的好天气

过节

*蛇炫耀口中的钉子大地有著*蛇吞吃鸟蛋的寂静所有钟表停止在无梦的时刻丰收聚敛着田野死后的笑容从水银的镜子影像成双的人们乘家庭的轮子去集市一位本地英雄在废弃的停车场上唱歌玻璃晴朗桔子辉煌

无题

他睁开第三只眼睛那颗头上的星辰来自东西方相向的暖流构成了拱门 高速公路穿过落日两座山峰骑垮了骆驼骨架被压进深深的煤层他坐在水下狭小的舱房里压舱石般镇定周围的鱼群光芒四射自由那*金的棺盖高悬在监狱上方在巨石后面排队的人们等待着进入帝王的记忆词的流亡开始了

早晨的故事   

一个词消灭了另一个词一本书下令烧掉了另一本书语言的暴力建立的早晨改变了早晨人们的咳嗽声蛆虫向果核进攻果核来自迟钝的山谷从迟钝的人群中*府找到了它的发言人猫与鼠有相似的表情空中之路带枪的守林人查看柏油的湖上隆隆滚过的太阳他听见灾难的声音大火那纵情的声音

仅仅一瞬间   

仅仅一瞬间金色的琉璃瓦房檐在黑暗中翘起象船头闯进我的窗户古老的文明常使我的胃疼痛仅仅一瞬间青草酿造的牛奶沉寂玻璃杯上远处的灯光闪烁这些环绕着死亡的未来的嘴唇有月亮的颜色仅仅一瞬间带着遗传秘密的男孩奔跑中转过身来从黎明的方向用玻璃 朝我射击弹道五光十色仅仅一瞬间气候习惯了我的呼吸小雪,风力二级松鸡在白色恐怖中飞奔蚯蚓们在地下交谈冬天里的情人有着简单的语言仅仅一瞬间一把北京的钥匙打开了北欧之夜的门两根香蕉一只橙子恢复了颜色

占领

夜繁殖的一群蜗牛闪闪发亮,逼近人类的郊区悬崖之间的标语写着未来属于你们 失眠已久的礁石和水流暗合导游的声音空旷这是敌人呆过的地方少年跛脚而来又跛脚奔向把守隘口的方形的月亮

磨刀

我借清晨的微光磨刀发现刀背越来越薄刀锋仍就很钝      太阳一闪大街上的人群 是巨大的橱窗里的树林寂静轰鸣我看见唱头正沿着一棵树椿的年轮滑向中心

此刻

那伟大的进*那一个精巧的齿轮制止从梦中领取火药的人也领取伤口上的盐和诸神的声音余下的仅是永别永别的雪在夜空闪烁

纪念日

一个纪念日痛饮往昔的风暴和我们一起下沉风在钥匙里成了形那是死者的记忆夜的知识

乡音

我对着镜子说中文一个公园有自己的冬天我放上音乐冬天没有苍蝇我悠闲地煮着咖啡苍蝇不懂得什么是祖国我加了点儿糖祖国是一种乡音我在电话线的另一端听见了我的恐惧于是我们迷上了深渊

黑盒   

是谁在等待一次预约的日出我关上门诗的内部一片昏暗在桌子中央胡椒皇帝愤怒一支乐曲记住我并卸下了它的负担钟表零件散落在皇室的地平线上事件与事件相连穿过隧道

巴赫音乐会   

一颗罂粟籽挣脱了鸟儿拨动风向的舌头千匹红布从天垂落人们迷失在鲜艳的死亡中巢穴空空这是泄露天机的时刻大教堂从波涛中升起海下的山峰带来史前的寂寞左手变成玻璃右手变成铁我笨拙地鼓着掌像一只登陆的企鹅

画----给田田五岁生日

穿无袖连衣裙的早晨到来大地四处滚动着苹果我的女儿在画画五岁的天空是多么辽阔你的名字是两扇窗户一扇开向没有指针的太阳一扇开向你的父亲他变成了逃亡的刺带上几个费解的字一只最红的苹果离开了你的画五岁的天空是多么辽阔

夜归

经历了空袭警报的音乐我把影子挂在衣架上摘下那只用于逃命的狗的眼睛卸掉假牙,这 的词语合上老谋深算的怀表那颗设防的心一个个小时掉进水里像深水炸弹在我的梦中爆炸听见了我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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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中科U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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