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心情极度糟糕,毕业设计不顺利,女朋友想去南方发展,朋友们渐渐疏离,心爱的摩托车彻底报废,甚至在林大门口买份烤冷面聊天的人都没有。晚上七八点,裹紧身上的大衣在王庄路漫无目的从北向南走了一阵,不自觉地晃荡到五角星的门口。
推门。灯光微弱,可能放假了,这里没什么人。摸到吧台,正在思考喝点什么,余光瞥见右手边走来一个男生,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面对着我。
“想听个故事吗?”
我震惊了。虽然我作为一个男生还算是有点姿色,但在男生为患的历史系待了四年还从没有过被男生搭讪的经历,更何况一眼就能判断是个韩国人的男生,以至于他早已辨认出我惊诧而满含疑问的眼神,还很友好又装逼地针对我显而易见的质疑对我微笑点头。我再次利用我小学鼓乐队和中学*训培养出的凌厉余光对他进行一番审视,以判断我们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对话走向。
是的,他和在五道口任何地方能见到的韩国人没什么特别的不同,装束休闲得体,头上戴了顶束发帽,右耳下的脖颈有一处淡红色不规则印记,在头顶镭射灯的照耀下像是什么东西的投影。Anyway,至少从他的面相上看,根据以往经验,应该不是出于某种身体上的原因来跟我搭讪的。这样也好,至少下次再跟那帮明智光秀讨论组的韩国姑娘们讨论百团大战时,不会被他们在背后指点说这个男人就是那个被他们老乡看上了的抖m。
“额...那请讲吧。”作为五角星的常客和中国领土上的主人翁,我选择用客套、矫情而威严的祈使句回答。
他莞尔一笑,竟让我倾心。准确点来说,他的笑容有点蠢憨,像是某种大型犬类——是的,像我家咪咪——一只未做过绝育手术的巨型萨摩耶。
“在讲之前,要不要先尝尝我刚调配的电鳗威士忌。”
嗯,在酒吧最装逼的事情就是自己去吧台调酒自己喝,不过电鳗威士忌这名字是什么*,多少伏的安全吗,我不知道应不应该问这么一句。
他不等我反馈,就从吧台对面取来一只高脚小玻璃杯,从自己的杯子中倒进一些然后递给我,又用满怀水汽的眼神示意我品尝。好吧我真的是抖m弱爆了,这绝壁不能被那帮明智光秀组的姑娘们知道。
“其实故事就是这杯酒。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这杯酒是红色的,血红一般。”
是的我看到了,我并不是个瞎子,现在世面上有不少鸡尾酒都喜欢弄成这种模样。这味道倒也熟悉,像是我在家没事自己倒腾出的一般。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这个人曾教会我调配电鳗威士忌的方法。我们都是摩托车狂热份子,每次骑完一圈都会来这里喝一杯。电鳗威士忌其实并没有什么电鳗,只不过威士忌流过被风穿透的食管的时候,那一时间的爽快会让我们觉得像是过电似的,加上里面又放了一些香料,有时候喝了简直会起鸡皮疙瘩。”
“但是有一天之后,却再也没有见到他。我曾试图去找过,附近的大学教室、操场、食堂,或者酒吧、咖啡馆之类的地方,但是并没有找到。问了酒吧里的人也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这么消失了。”
“我不甘心,所以之后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调好一杯酒,一旦等到他,我就可以抓住他了。”
听到这句我内心咯噔一声,隐隐觉得似乎被他下套了。哥虽然四年不曾被男生搭讪,但至少也用过类似的办法端着酒杯去chase女生,以表达我是等待情人相信命运的纯情男子。
“后来你猜怎么着?真的遇到了,不是他,但是那个人听完了这个故事,品尝了这杯酒,告诉我他们是认识的。结果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在教会我调酒后不久,就出车祸死了。就在王庄路北边路口,下雪天里他带着朋友骑着摩托,为了躲避一辆汽车,生生撞上了旁边地铁站的风亭,摩托车骑手和后座的男生当场死亡。”
我有点凝固,饮了一小口饮料,总觉得他说的故事有哪里让我觉得熟悉。
沉默的时光。他不说话了,饮完杯中的 一口红色液体:“……所以,今天是我们的第四十九天,你不要再回王庄路那里了,今晚就在这里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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